1980年的初夏,我才21岁,是铁路上海站刚满师半年的年轻售票员。当得知华师大夜大学中文专业招生,很是兴奋,跃跃欲试。
招生简章规定:报名时要出具单位证明。我到站长室请求开证明时被告知要所属主任同意。我的主任是50余岁无锡人,平时对员工还算不错,可对我要开证明考试一事一口回绝,并要我安心上班。
两天后,我再次恳求主任。他半真半假微笑地对我说:“小孙,我们售票员只要能识站名、会打算盘,小学生水平就可以了,要啥大学生?我只有初中毕业,侬要是大学毕业了,要么我主任位置让给侬做。”又过了两天,趁他夜间值班有时间,我非常诚恳又去找主任谈,他被我缠得没办法,便同意了。
8月下旬,学校寄来了录取通知书,报到时间是9月10日之前,上课时间为每周两个半天及两个晚上,我又一次傻眼了。因为当时我上班时间是俗称的“大三班”,每班12个小时,无法保证按时上课。我只得又去求主任给我调班头。这次主任的脸色很不好看,话也难听:&ldqu文章阅读o;调班不行,票房里年轻人不是侬一个,如果都像你,我这主任哪能当!侬自己看了办。”眼看就要开学了,班里的老师傅有的劝我算了,还是安心上班吧,有的说我好高骛远,有的说铁路售票员的地位也不错,好多人想进来还要开后门呢,读啥大学?我心一横,干脆直接找站长。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推开站长的办公室门,自报姓名,说明来意。站长不认识我,听了我的诉说,看了我的录取通知书,立马拨通电话说:“陈主任,侬的孙桂建现在在我这里,小青年想读书是好事。再说了,侬当时同意他去考试,现在人家考取了,侬又不支持,这算啥?我现在叫小孙过来,侬跟伊安排好。”当我回到陈主任的办公室,虽然遭到了一顿数落,但他还是给我换成了常日班。
从二年级起,上课时间做了调整,我也换到了常日班退票窗口。我从老北站赶到华师大上课,路上要一个小时,傍晚五点半之前必须出发,往往等账做平时间就来不及,而根据铁路票房制度,当班的账要做清、票款交到账台才能下班。我央求主任同意我关窗后先去上课,放学后再回来结账。主任看到我只能摇头,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这段时间,我常常晚上九点放学后再赶到老北站票房结账,经常搞到半夜,有时实在累了,就在后台的地板上铺几张报纸席地而睡,第二天接着上班。时间长了,隔壁窗口的老大姐看我这么辛苦,经常帮我的忙。
35年过去,陈主任、站长以及票房不少老师傅已经作古了,我的内心却一直是很感激他们对我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