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儿子入学报名,我向父母要来了娘家的房产证。这套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小两房公寓,是上世纪90年代初父亲老宅的回迁房,爷爷奶奶和三个儿子在一幢回字形高楼里的四个楼层各得一套。
听说,选房时父母不谋而合地弃面积而投楼层,只因彼时电梯靠人驾驶的工作时间是朝六晚十,爸爸心疼要上早班的妈妈,而妈妈体恤偶尔夜班出海归来的爸爸。
我九岁那年的乔迁之喜,最记忆犹新的在于有仪式感地迎来了翘首企盼的独立闺房。老式的公寓房推门即见厨房,穿过窄窄的过道厅西侧是兼具就餐、会客和阳台功能的主卧,而过道北侧就是属于我的小天地——五平米的空间被充分布局——大衣柜、吊柜、书桌、单人床和床边柜高低错落有致。我虽举步维艰,却乐在其中。放学回家落座后,一抬手旋开床边柜上的收音机开关,坐在书桌前合着调频歌曲不紧不慢做功课,一抬眼望着蓝天发半晌呆,好不自在。至于分房独睡,与其说是来之不易,不如说是水到渠成,故不存丝毫分离焦虑。
不久,父母花了四千块初装费在新家安上一台电话,并在我的极力要求下,“一拖二”在我的小房间里加装了一台分机。从此,闺房里除了广播声外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线上探讨解题思路的有之,闺密聊天煲电话粥的有之。彼时,窝在五平米里的小宅女已幸福满屋。
同时,当近亲成为近邻,生活似乎变得容易些了。放学忘带钥匙爬几层楼梯总能找到一扇门为我开启,家中无暇顾及时奶奶家多摆双筷子解决问题,寒暑假堂哥带我看演唱会陪我学习的兄长情谊不曾忘记,父母加班时伯伯代为参加家长会也实属合情合理。
2000年初,两个伯伯先后伺机而动置换了新房,搬离大楼。唯余我父母窃以为我是女孩不用备下婚房,从而误了购房大好时机,依旧固守这小两房,与爷爷奶奶间互相有个照应。只是时过境迁,爸妈茶余饭后不免扼腕叹息:“早知如今这房价,真该先下手为强。”
而后,我结婚生子,因娘家房对口一所较好的公办小学,我毫不犹豫地在儿子一出生便报上这里的户口,抢占先机。而无独有偶,两个伯伯为了孙辈入学,又竞相大动干戈地“以大换小”、携儿带孙地搬回大楼附近。
春节聚餐席间,伯伯们苦笑道:“我们这是折腾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天价回购的学区房跟当年的动迁房比面积不过持平,却还劳心劳力地赔上装修和置换税费,不上算啊!”
十多年倏忽之间过去了,父辈再次以老宅为圆心聚拢而居,只是祖辈已仙逝,现如今的向心力源于朝气蓬勃的新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