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世狗生啊
我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小不点土狗,1个多月的时候,有一天溜出门闲逛,走着走着也不知道到哪了,我看见前面那个人好像有点熟悉,就踀踀地跟着她走了两条街,也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我听到她跟她同伴说:“这狗狗看起来好可爱,抱回家给儿子玩玩,儿子一直希望养个小动物呢。”于是我被她抱进了怀里,上了楼,进了一道铁门,一落地,我似乎也不感到拘谨,我跑到客厅看看、嗅嗅、咬咬,嗯,还不错呢。这时,我听到女主人喊:“儿子,快来看,妈妈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嗖地一下,从里屋窜出了一个半大小子,惊喜地望着我:“呀,妈,你从哪里捉的狗狗?”只听得女主人答:“路上捡来的,它跟了我两条街呢。”我趁机舔了舔那半大小子伸过来的手,一点儿也不觉得生疏,从此我与这家人开启了不解之缘。
我度过了换牙期,开始汪、汪、汪地管理起自己的领地,从春天又到一个春天,至今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我被主人一家带到一个酒楼里,吃了骨头、肉、还有好喝的奶茶,在酒足饭饱,曲终人散,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发现主人向另一个方向走了,不要我了,而我被一只又大又粗的男人手紧紧地牵着,要知道我是一只6、7斤的小狗啊,任凭我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那个“魔掌”,我吠叫,愤怒地想逃,可任何的努力都无济于事,我甚至都来不及体味被抛弃的悲伤,很快被这个男人捉上了一个敞蓬三轮车,拴在车上,车发动了,我吓得瑟瑟发抖,惊恐不已,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最重要的是,我不情愿!三轮车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来了,有人迎上来,那个男人进了路旁的屋子,我决定趁此机会赶紧逃,我奋力挣,往前迸,没注意到那个男人从屋里出来了,哈,终于从绳套里脱了出来,站在车上,正准备往下跳,可是高,有点怕怕耶。说时迟那时快,那个男人的手就抓过来了,我毫不迟疑地回头狠狠的咬了那个人一口,决绝地从车上跳下来,没顾得上害怕。不行,那个人追上来了,还有别的人来帮忙了,我开始没命地逃,不管方向,不管路上还有飞驰而过的汽车,万幸地是我平安地跑到了马路对面,借着夜色一头扎进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我的心怦怦直跳,快出了嗓子眼,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终于听不到人声了。这个时候我才有空思考,我是被主人抛弃了?!可我还是抑制不住地想他们,想念我的窝,想念那个半大小子,想念那个给我吃给我喝的男主人女主人。到了后半夜,我都没睡着,初春的晚上,乍暖还寒,很冷,天麻麻亮的时候我才眯眯糊糊地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几点了,周围有路,有人住的大房子,有鸡圈、猪圈、还有狗窝,偶尔有人从路旁走过,公鸡正在趾高气扬地打鸣,肥猪在哼哼,狗儿在吠叫,我心里直打鼓,夹紧了尾巴,小心翼翼地走走、看看,尽量做到不“惹事生非”。一见到人我第一反映是害怕,我不认识他们,怕他们来捉我,所以我避让着、躲着,那些鸡们、猪们是不屑于理我的,没别的原因,主要是“话不投机”。每每走到狗窝旁,我想亲近亲近,可他们吠我,吓得我直咧咧。我断了饮,肚子总是不听话地咕咕作响,多么想念那曾被我嫌弃过的饭菜啊,可是再想也没用,没有人关心我吃了没有,没有人施舍给我一顿饭,我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在路上没人时去翻翻垃圾箱,捡点吃的,我现在走路常常是低了头,眼里放着绿光,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进口的东西,我甚至学会了吃一种带有细长条绿叶的青草,涩涩地,有点甜。最可恶的是那些小男孩们,尽管我注意了又注意,还是在村子里与他们不期而遇,他们用石子扔我,追着我看我落荒而逃,然后哈哈大笑。晚上我有时在别人屋檐下,有时蹲在鸡圈猪圈旁,或者藏身在瓦跞堆里,木头缝隙里,只要哪里能钻我就钻哪稍事休息一下,从此我的心居无定所,没有了目标和方向,我想回家,可我走得太匆忙,已找不到来时的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静下来时,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前主人,却毫无办法,我已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沦为了一只流浪狗,没有了依靠。想想以前,曾经的我被主人牵着走过流浪狗兄弟面前,是多么地不屑一顾,而今我已沦落至此,想想都心酸得想哭,我丢失了家的方向,又看不到未来,我不想死,还想活着。
边走边流浪的日子里,终究还是碰到了一条好狗,它是一只麻灰色的土狗,个头比我大上两三倍不止,我在某一天摸索到了他的领地,他没有吠我,还允许我吃了它落下的狗食,晚上同意我蜷在它的身旁,我感激它,仰慕它,并心甘情愿地“傍”上了它,它陪我一起在草丛里玩,找吃的,它是我流浪生涯里唯一的光。
后来才知道我走了一个礼拜后,我的原主人打电话询问我的情况,知道当天我就挣脱绳子跑掉了,他们十分担心我,一次次到丢我的地方寻我、呼喊我,据说还把另一只与我相似的狗狗错认成了我,给吃了好几根火腿肠都没能捉住那只狗,可惜了,我最爱的火腿肠,当时我是多么需要呀,人生啊常常会阴差阳错,当然这是后话。
就这样浑浑噩噩、糊糊涂涂、饥寒交迫地过了二十多天,我浑身乏力,瘦得皮包骨,脱了相,皮毛粗砺,全身脏兮兮,毛色黄白不分。我记得,是第27天,一个中午,太阳不是很亮,有点模糊晃眼,跟着我的狗哥哥麻狗在一处院墙外认真地觅食,我把头扎在草丛里,翘起尾巴,专心致志,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可是我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唤我的声音,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是的,又一声,是唤我吗?我抬起了头,有点不敢相信,面前站着一个人,似曾相似,围着她转了三圈,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前女主人!那个抱我回家的女主人!我感觉幸福地快要飞起来了,我激动地扑到她的怀里,幸福从天而降,我无法表达,只会蹭着她,哼哼叽叽地撒娇。我也急忙向老哥麻狗碰碰鼻子,欣喜地告诉它这个好消息:“我找到我的主人了”。老哥麻狗怔怔地望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主人抱我上了车兜,一路向家的方向飞奔,麻狗哥哥越来越远,一直到看不见。或许人生大抵如此,有的狗、有的事、有的情、有的景,注定了此生再也不见,意外和惊喜永远都不知道哪一天降临,但始终有那么一束温暖的光,会照亮慰藉我们的心灵。
我又过上了安定无忧的生活,就是经过这次流浪落下了几个“病根”:走路总低头;见不得小孩跑,一跑必扑咬;跟主人再出门的时候,时时注意主人的动向,步步紧跟,深怕再次弄丢了自己。一旦主人外出给我留了狗粮,他们不回来,就是再饿,也坚决不吃,忧伤担心啊,要守到他们回来的那一刻我才跑去啃我的粮。我的想法很简单,吃我爱吃的粮,撒我自己的欢,我跳跃、奔跑、扭动屁股、摇我那张扬的尾巴,只想与我喜欢的主人一家度过这一世狗生,简简单单,别无他求。要说还有什么挂念的话,就是我那半大小子的小主人已长成了小伙子,有一天他拉着个箱子出了门,我一次次把他的拖鞋叼到窝边守着还是不见他归来。这不,刚陪我过完年,又拖着个箱子不见了,他成了我唯一的牵挂和念想。
作者:木棉林
2021年6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