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褪,虫声未消,夜里下了一场薄雨,地上的落叶又积了一层,踩上去窸窣有声。
路上行人寥寥,除了我,还有一个清洁工,两三个背着书包的学生,一个遛狗的老人。我们都是这个清晨第一批醒来的人,穿梭在清冷的空气里,将这世间摩擦出第一缕温暖的烟火气。不,起得最早的是他们,有着昏黄灯光的早餐店里,第一屉热包正在出炉,他们的说话声随着氤氩的蒸汽飘出门外,消融在薄薄的夜色里。
到了国道,车流渐多,有本地牌照的,也有外地牌照的,不知它们是和我一样刚刚起程,还是已奔波多时,每个车灯都亮着,看不出是精神抖擞还是疲惫不堪。
夜色渐浅,乳白色的雾逐渐弥漫开来,轻盈舒缓。它们也许是黑夜留下来的,也许是晨曦带来的,在这个清晨,它是唯一慵懒的存在。
在一个路口,有一个摊位特别扎眼,两平米见方的木板上摆满了鞋子、手套、帽子等小物品,摊主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穿着看不出是灰还是黄的厚外套,戴着头巾,沉默地摆弄着她的小商品。这么早来摆摊,有人买吗?正疑惑间,一个民工模样的人,拿着煎饼果子边咬边走过来,拿起一双袜子问多少钱,看来是真有需求啊。将目光放远,便看到百十米远处,一片热闹,十多个早餐摊择地而栖,每个小摊都有一盏小灯,发出昏黄的光,将小小的摊位连同主人拥抱在怀里。背后一墙之隔是一片工地,几栋楼正在悄悄拔起,晨曦的微光里,它们是静默的巨人。旁边是两排白色的样板房,有工人正从里面陆续出来,走到早餐摊前。他们是这寂静清晨的一堆火,燃烧着,跳跃着,比太阳还早,在清冷的大地上,一笔一画地写着热气腾腾的两个字——生活。
是的,我们都是认真讨生活的人,无论是我这个空着肚子奔波几十里去上班的人,还是挥着扫把清扫每一寸大街的清洁工;无论是背着书包去上课的学生,还是顶着月亮起来做早餐的店主;无论是和露水一起摆摊的妇女,还是眼一睁就准备上工的民工……我们每天在晨曦未来之前,挑灯,用信念将梦斩断,将双脚迈进还在酣睡的大地,看夜色褪去,露珠晶莹;看晨雾弥漫,鸟儿飞过头顶;看太阳跳出地平线,这世界由万籁俱寂到车水马龙。
新一天的大门是我们用手推开的,黑夜到白天的距离是我们用脚丈量的。我们汲取第一缕清凉的晨风,混合着休息了一夜积攒起来的坚定,通通化作对生活的热情,时时刻刻昂首挺胸,让谁也看不出我们是在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