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她的运气硬是不好哐当一声，客车的挡风玻璃，被道旁那高层建筑上，掉下来的装饰架给砸破了。还好，车内只有一个叫赖芙明的女乘客受了伤，伤的是两只眼睛，是被弹进来的玻璃残片给砸的—-交警来了—-看热闹的也围了拢来，“这女人的运气咋就那么不好—-” “是呀，那么宽的人行道，按说那架子也不该砸到公路方向去。” “那架子是从高层，落在中间层的空调档板上，弹出来的，刚好砸在这辆车上—-” “没得法，人走背实运，硬是躲都躲不脱。按说，驾驶员的座位，离挡风玻璃还要近些，” “就是，近的没遭到，她这个坐得远点的还遭了。”“她的运气硬是不好，不过那司机的眼睛，要不是戴了墨镜，我看也不一定就躲得脱—-”—-交警走了，那女人也被送进了医院—-二、你不要我，你活得了吗你丈夫魏拯契牵着赖芙明的手，在璧荫湖畔施施而行。明媚的阳光她是无法感受得到的，只有那和煦的春风，能使她沐得一些儿惬意的感受。“拯契，我拖累你了，你要是想离婚，就离吧—-” “你是要撵我走？”“摆脱了我的拖累，你就轻松了。” “我是你爸养大的干儿子，也是你哥，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家—-” “我爸都死了，你还赖在这里—-” “还有妈和你在—-” “可我们都成了你的拖累！” “什么拖累？你们是我的亲人。再说，你真把我撵走了，你活得了吗你？” “离了你地球还是要转的。”赖芙明嘴上在这样说，身子却趋靠了过去，贴紧在魏拯契的胸怀之中。“离了我你就没了这种偎依的地儿了—-” 她不敢出声了，她知道，真要是离了婚，像她这种瞎眯拙眼的女人，还真是没人肯要—-三、你知道家里的事情有好多吗“亲爱的，那保姆又走了，我叫她等你回来，领了工钱再走都不愿意，她说‘不就五天工钱，我不要了—-’。” “这是走的第三个保姆了，你还请保姆吗？” “还请！” 再请来的保姆，你就是给她八千块一个月，人家还是会走。” “那么高的工资都没人来呀？”“你知道家里的事情有好多吗？” “不就是些家务活—-” “家务活？我们家的家务活，可不简单。妈瘫痪在床上，要人伺候，孩子上学要人接送，还有你—-” “那怎么办？” “不过，我还是想再试着去找找看，看有没有那种家庭困难一点的，缺钱用的人，愿意来揽这活。真要是有人愿意来，你要对别人好一点，不要过余使唤人家，你觉得没做好的，等我回来做就是了—-”四、其实你也不容易—-“—-魏老师，你的担子够重的，家庭的开支也不小—-” “小杨姐，你是觉得我给你的薪资少了？或是我们家伙食不好？” 魏拯契回着新近请来的保姆杨朴玲。“不是，啥都不是。我一个农村人没那么讲究，只要过得去就好。” “我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九千多一点，给了你3000工资，再留点备用，剩下的做五个人的伙食费，是少了点。” “不少，已经不算少了，我心没那么厚。再说你也没多的钱给我，我不会嫌钱少，只要你不嫌我是农村人，做不好事就行了。其实你也不容易—- ”五、我比你就差多了 “小杨姐你好有福呀！才三十六岁，女儿就十九岁了，我还比你大二岁，儿子魏伟才十一岁。” “农材人结婚得早，让你笑话了。”赖芙明一边吃饭一边和杨朴玲聊了起来。“要说，赖姐的福气比我好得多，你那眼睛也不过是近两年才看不见的。再说，魏老师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他一直对你都那么好。我比你就差多了—-” “你老公对你不好吗？” “初时还可以，自从出去打工后，情况就变了，最后是一点钱都不寄回来，再后来还领了个年轻妹儿回家，还要和我离婚。” “你千万别离呦！” “不离他就打我，没办法只好离了。” “你真是便易他了！” “就是，这些年，给他侍奉父母，养女儿—-后来他搞得女儿都不要了，让我来养，我真是冤枉得很，好在，女儿现在也长大了，能出去打工求生活了—-”六、不管男女都有好坏 “这种男人就是渣男，跟他离了也好，别叫冤，咱们以后找一个比他好的就是了。”赖芙明安慰着杨朴玲，“我本不太想再找的了，因为，别人都说男人一个样，没一个好东西。” “你说这话不对，不管男女都有好坏，女人坏起来还狠些。但是话又说回来，找好找坏都由不得你，得靠运气。所谓碗大碗小各人端到，碰到是啥就是啥。当然，实在过不下去，也可以离婚另嫁。不过，那得耗费许多的精力和时间，还有钱财，说不定到后来还是没找到如意的。” “就是，所以我说赖姐福气好。我怎么就遇不上魏老师这样的好男人。” “我男人比我大五岁，是我爸捡回来收养的，没想到后来竟成了我的男人，这男人也可以说是我爸给我找的。” “你爸真有眼光，我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爸？”七、妈妈，你好漂亮呀 三十六、七岁的杨朴玲，各方面都比较成熟，还特别能干。初次出来打工，能得到3000元钱的薪酬已是很满足的了。她做事麻利，且有亲和力，很逗人喜欢，连病床上的老太太都喜欢她，有种离不开她的感觉，还说杨朴玲比她亲闺女还好。那十二岁的孩子魏伟 直接就叫起她妈妈来，把那杨字都取掉了。她似乎已经是这家里的人了。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家。她也开始打扮起来，有时还化化妆，穿着也没初来时那样拘谨。犹其是夏日里，穿着清凉装的时候。她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早已逝去的青春时代。魏伟回来了，“妈妈，你好漂亮呀，比我那瞎眼妈妈不知年轻了多少—-”八、我才是你的妈妈 魏伟夸赞杨朴玲的话，正好被赖芙明听到，她心里难受极了。她原本也是个漂亮的女人，自从眼伤后就不太爱打扮了，心里也受到了莫大的打击，长时间的忧伤，使她那美貌的颜值也消减了许多。她用鞋底扳擦着地板走的步子，来到了儿子的面前，摸着儿子道，“瞎眼妈妈真的很丑吗？” “不丑，只是没妈妈漂亮而已。” 赖芙明的心在颤抖，她害怕极了，害怕儿子嫌弃她。 “—-她不是你的妈妈，我才是你的妈妈。”一旁的杨朴玲听到了，没接话，她没去纠正，她不想否认，也没承认。只是呡着嘴露出了笑容，但不敢笑出声来。魏伟不太满意地回他妈道，“我晓得，不过就一个称呼而已—-” “一个称呼而已？你别不把称呼当回事，这种错位的称呼，会伤害到你妈妈的心—-” 魏拯契回来了，他没由着儿子—-九、哥哥，你别不要我这个瞎眼妹妹 “一天别把那‘看不见’太当回事，十几年都过来了—-” “我总觉得拖累你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魏拯契继续给赖芙明说道，“你现在要好好地注意身体，别再感冒了，你这次肺炎住院，就是由感冒引起的。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我的大忙，你没事，我才好安安心心地去赚钱来养这个家。” 赖芙明看着那辛苦而爱她的丈夫，显得有些愧疚，她知道，要是他倒下了，这个家怕就没有指望的了。想到这些她突然害怕起来，她害怕得哭了，她用手抺了一下眼泪，“哥哥，我从小就这叫你，也得到你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怜。结了婚才慢慢地改了口，我现在要改回去了。哥哥，你别不要我这个瞎眼妹妹，别不管我那瘫痪的妈妈—-” “怪不得你忧愁那么重，一天没事尽去想这些。放心，我的妹妹我的妈，能不要吗—-”十、杨朴玲端上来一碗鸡汤 “魏伟，这是杨妈熬的鸡汤，快给你妈送去。” 魏拯契一边说，一边打开那塑料小桶的盖儿，然后用勺子在里面舀了一勺汤，尝了一下—-“平时都是杨妈送去的，今天咋要我去送？” “你没看到杨妈，在给你外婆换尿床的裤子吗，快去。还有你在医院别乱跑，杨妈没来换你就别忙着回来—-”魏拯契有些饿了，他去盛上一碗饭，便开始吃了起来，他实在是太饿了，不一会就吃完了。他正准备添第二碗的时候，杨朴玲端上来一碗鸡汤，魏拯契推开道，“还是留给生病的人吃吧。” “你是你们家的顶梁柱，也需要补的，你要是有个啥，她们就没人管了。” 他想了一下，还是接过那碗汤来，慢慢地喝了下去，他原本想再吃一碗饭的，没法吃了，他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一点力都没有了，他似乎有些明白。“你在汤里放了啥—-”十一、她真死了，我在这里还留得下来？ 魏拯契虽然个大，杨朴玲的个子也不算小。再加上她男人长期不在身边，啥事都得亲力亲为，犁田打耙样样都会，这就硬生生地，把她锻炼成了一个女汉子，气力自然是有的。她把那软瘫了的魏拯契，像扛米包子一样，扛到了赖芙明那张床上，开始给他脱衣服了—-魏拯契虽然全身没了气力，心里却是非常明白的，“你要干啥？” “我想要你，你这种好男人，我是打起灯笼都找不到哇！如今就在眼前，放脱了我在哪里去找？”“我有老婆！” “我知道，再多一个也无妨。” “你老公对你不好，就来祸害我们家？” “不会的—-我也知道，你不太信任我，连我给你老婆做的鸡汤都要尝一下，其实你没必要担心我会害死她，她要真死了，我在这里还留得下来？” “那你想怎么样？”“不怎么样，只相找你讨个种，这样我们就有牵扯了，以后也不会断了联系—-”十二、你必须得走，而且非走不可 —————————————————— “我真是小看了你这个农村人。” “农村人也是人，也想找个好男人，这难到有错吗？” “可我是有妇之夫？” “像你这样好的男人，就该多娶几个老婆，这些老婆也一样会对你好。比如我就愿意给你当小，不要名份都行。事久见人心，不信你就走着瞧。” “不行，这样会伤害我老婆的，你得走！” “非走不可吗？” “不走也行，那就去把肚里的孩子处理掉。” “处理掉？那可是你的亲儿子，而且都已经四个月了。” “难不成你想在这里生下来？多亏我老婆眼睛看不见，不然早就出问题了。” “那有啥不能生的，还能上户口，” “上得了？” “上得了，就说那孩子是你瞎妻生的不就是了。” “乱弹琴，你必须得走，而且非走不可，我会给你钱，但不是很多，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十三、我得挑起这付担子，再重都得挑 “爸，你怎么把杨妈辞了呢？” “就是，小杨姐在这里干得好好的，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把她看成家人了，你咋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叫她走了。”“她自己走的，说是家里有事。” “我咋没听她说过？还回来吗？” “可能不会了，你们以后得学着做点事。” “那我妈怎么办？” “你们能做的就帮她做点，不能做的，就等我回再说。” “这样你会很累的。” “这是我的家，我的妈，我的老婆，我的儿子，我得挑起这付担子，再重都得挑。”魏拯契敷衍过了妻儿，才打了盆热水去给养母抹身子—-十四、你得对我那瞎眼女儿好一点老太太有些担忧地望着魏拯契，她颤颤抖抖地对他说道，“儿呀！要是把你累垮了，我孙儿怎么办—-”魏拯契一边给老太太揩抹着身子一边道，“妈你别担心，你孙儿都十九岁了，他应该有生存能力，我担心的是你和芙明。” “你不用担心我，我这老婆子倒没有几年了，就是我那瞎眼女儿，你得帮我用点心，对她要稍好一点，这样就不枉我养大了你—-”“妈，我会的，她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妻子，能不对她好吗。只要有我一天就能有她一天—-”十五、记得，但是我做不到了 —————————————— “我妈一死就要和我离婚，你真是个不讲信用的人。”赖芙明从可怜，到害怕，再到坚强，最后是愤恕了，“你还记得给我妈说过‘—-只要有我一天，就能有她一天—-’ 的话吗？”魏拯契很无奈地道，“记得，但是我做不到了，你就当我是个骗人的渣男好了。” “亏我妈那么信任你，存的棺材本（钱）都不拿给我，反而拿给你了。” “我是他儿子，拿给我有问题吗？不过那钱我也没用。” 魏伟回来了，“爸你真要离呀？” “儿子，从你妈眼睛看不见到现在，快二十年了，这些年来，我好累呀。如今，你奶奶也没了，你也长大了、爸爸也老了，累不下来了—-”十六、哥哥耶！你真的不要我了 “离了婚，你有去处吗？” “有！” “是妖妇杨朴玲那里？” “是，就是。” “果然是她，我虽然眼睛看不见，总感觉到她对你特别的好—-” 魏伟有些不服气，“杨妈对我们一家人都好，她走后，我奶奶很久都在想念她。”魏拯契拿出一张卡来，搁在了桌子上，“这是妈拿给我的五万块钱，我当时就把它存在了这张卡里，到现在为止，我从来没用过上面的一分钱，你们收着吧！我要走了。”魏拯契拿起他收拾好的行李，慢慢地走出了赖家的大门。他正待继续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是赖芙明跩跌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他又听到了赖芙明的哭声，“哥哥耶！你真的不要我了—-”魏拯契听到了，也听得十真切，虽然他没有回头，但是他那双闪着泪光的眼里，却显示出了他的痛苦和不舍。儿子把他妈从地上搀扶起来后，又追赶出来送他的爸—-十七、那医生姓吴，他会帮助你的—- 魏伟看见他爸那张脸，惨白惨白的，眼里还噙着泪花，“你还是舍不得妈！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不去的，也不能回去。”魏拯契强迫着自己，‘决不能回心转意’。 “我有点想不通，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为啥现在说走就非要走？” “我真的是累了，你也没必要去多想，你照看好你的妈妈就行。这班车快要到了，别送了，回去吧。” “不急，我还是等你上了车再回去。” “也好，等会走也行，我正好还有个事要给你讲。前次我感冒去了趟医院，碰到一个熟医生，顺便谈到你妈妈的眼睛。那医生说你妈妈的眼睛，是能治好的，但要换眼角膜，不过眼角膜也不是那么好找，手术下来也要好几十万，我是没那能力了，希望你能帮到你妈妈。那医生姓吴，你要是筹到钱了，就去找他，说是我介绍来的，他会帮助你—-”十八、人虽然在我这里，却从未真正接受过我———————————————–“赖姐你好，我是杨朴玲。” “你个骚妇，怎样知道我的电话？” “你儿子告诉你老公的，还告诉说你的眼睛好了。” “那是，啥都看得见了，你也看不到我的笑话了。” “我那敢看你的笑话，我只有恭喜你，羡慕你的份 。” “你一个骚货 ，别给我说这些风凉话，快把男人还给我。” “还不了了，他都要死了，可他现在还想着你，他对你多好呀！我真是羡慕死你了。” “羡慕我？他人都在你那里，你羡慕我个啥？” “人虽然在我这里，他却从来没有真正地接受过我。好了，别瞎扯，快来看看他吧，晚了怕是看不到的。还告诉你个事，是他不准我给你说的，现在人都要死了，也顾不得许多了，就是你那眼角膜—-”十九、我这个哥哇，把他这一辈子都捐给了我 赖芙明来迟了，魏拯契死了，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她很自责，但没用了，她只有来安慰和同情一下杨朴玲。“小杨姐，你真的很可怜，你从前那男人抛弃了你，我那男人也亏欠了你，唉！男人呀—-” “你别说你男人的坏话！他可是个好男人，他要不是得了肝癌，决对不会离开你。” “我这个哥哇，把他这一辈子都捐给了我，生了病却懒上了你，到后来还要让你给他养儿子，他对你很不公平。” “这不能怪他，是我自找的，不过我也愿意，他虽然没给我爱，却给了我一个儿子。” “那儿子在哪里？三岁了吧！快叫来我看看。” 儿子来了，杨朴玲叫他给大妈妈磕头。赖芙明不乐意这种叫法，“—-以后叫我妈妈就好，不过两个妈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带个姓，那样就好区分了。”赖芙明看了看杨朴玲家里的环境，又说道，“这里就不要再住了，收拾一下东西跟我一道回城里，我俩共同来养这孩子，等他长大点了，你也可以去找个工作，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 “你也可以的。” “我怕是不行的，因为我心里只有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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