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湾的蓝色眩晕还在晃。
我们的看海也还在继续。
现在一说起海我就犯腻。我开始有了自卑懦弱感。我不知道像我这样原想踏平喜马拉雅山脉、征服三百六十五根经条纬线的人,竟然连你都逾越不了。当我看着你神采奕奕、满面油光地畅想海的美妙,而我却只能听天由命、半死不活地被你拖着走时,我开始感到命运的无法把握或叫摇摆性和残酷性。
这一些都为将来的一些不快奠下基础,这一些你都要负主要责任。虽然我知道你原意并非如此。
你带我去看海,也许你是希望——希望我狂傲不羁加天生富贵的油质外表气势,能有一些高深风雅、诗情画意的内在精神气质的点染或衬托,或附庸。譬如能是一个在海边半跪着献着绚丽玫瑰花给你的散发浪漫洒脱气息、迸溅罗曼蒂克气味的多情男子,或者是面临大海沉思深吟、表情静穆、充满睿智聪慧气色的学者文士。可是你又怎会知道,也许我在跪着给你献花时希望你能穿着比基尼的泳装或者半裸乃至全裸;或者站在海边,目光呆滞、沉默不言地想一些漫不着边际的东西,甚至是带有颜色的故事情节!
这些有关心理学的东西你怎会明白呢,你毕竟不是我这样想写心理与科学和社会宏著的人。越是崇尚高雅、标榜品位的人也许就越是肮脏无耻、阴险龌龊的人;人类所有的辉煌历史本来就是用肮脏的行为做成与肮脏的手笔写成的。对于对人性的阐释,我常常跟别人说起这样一句话——所谓的“科学是定性的,人性是变性的,这是相对论剥离物质区域升华到精神世界的深刻表现”就是它的最好论证;这也是当年老马同志撰写《资本论史》时都曾忽略的严肃严重问题。
这些不说也罢。
从第N个赤湾回来,你带着几个蔚蓝的故事纠扰着我的困意。
其实除了这些,我们还是过得满快乐的。我们活得平静而充满情趣,我们活得轻松但绝对有深度。
我爱用爱理不理的眼神站在某个巷口拐角等你诱惑你,让你咬牙切齿地扑入我怀抱。我怕你哭,你哭愁肠寸断。我怕你忽闪忽闪的眼睛,把我瞅得发慌。我喜欢你仰天伸展四肢躺在我的背上,数落着我的种种罪行让我入眠。还有你给我订了一份《读知》杂志,说是让我学得优雅点,我把里面的笑话与幽默故事记住然后说给你听让你开怀,再看你的鼻角堆聚起的皱纹烁烁放光了也一起跟着乐。
有时我就想,我要活得实在点,去当科学家,把人类文明推向另一个高度;或者当一个纯粹的社会工作者,去拯救我所能拯救的每一个穷人。但是,那福布斯财富榜上的排名,那有金属流线形美感、坦克履带般宽阔轮胎的豪华轿车,那有着优美凹凸曲线和靓得让人心慌的无时无刻不蛊惑我的时模美女,它(她)们该怎么办?它们原是我以为举手之劳的囊中之物,它们是我这个人生价值的终极体现;它们在某个时刻甚至比你都更能诱惑我。
但是现在,现在它们已渐渐被大海隔离了,被琴声隔离了,被你隔离了;我憧憬的远大理想和饱满的信心决心就这样被你隔离了……
算了,还是跟你去海边吧。明净得透亮的天空,蔚蓝的海风吹过,海潮逐着浪花涌过来,冲上岩礁。你用手支住下腭,坐在礁石上,愣愣地出神。
我凑过去,问:想什么呢?
你说,想沿着海岸一直走回去。我顿时脸若冰霜。你哈哈大笑,朝着大海大声臭骂我的名字。
有时,夜里静静坐着,忽然觉得,蔚蓝的天空,蔚蓝的大海,确也有些清凉的意思。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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