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月半的功夫,我家瘦骨嶙峋的葡萄树就旧貌换上新颜,俨然一个发丝葱茏容颜娟秀的盛装少妇。枯藤上抽出的青茎兀自翠翠盈盈,茎上无数绿色穗穗儿像风铃子一般在风中抑扬飘逸,肆意张扬的蔓足绕绕缠缠,叶子层层叠叠,硕果累累的时节已经呼之欲出。
真是感叹生命的奇迹,不,生物的奇迹。不象一个人,一年四季除了加减着衣物,颜面始终保持着老气横秋的一副态势。当然,新新类和成长中的要排除在外,常言说有苗不愁长,他们的变化可是很养眼的一道靓丽风景。物以类聚,我一直认为我家的葡萄树和我一样已人到中年,看到她这么生机盎然,不能不有身世之感。是啊,如果人能如植物,年年换新颜多好。这想法像似天方夜谭,飘在云端永远无法着陆,不过春天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很多生气可不是幻影之象。
今年的春有点姗姗迟来,所以很久,这峭硬的葡萄树一直隐忍着,蛰伏着,在呼之不去的猎猎寒风里沉睡不醒,poss着古典段落里枯藤老树的造型。
好像就两天不见,我出差归来,发现那些小毛虫虫一夜苏醒,在和煦的阳光里伸展着小蛮腰,绽出绿绿蓉蓉的小套衫,稚肖可爱的样子像极了襁褓里的孩子,嫩芽巧俏,不胜微风。
每天早晚,我都要在葡萄树下站一小会儿,小芽儿在我的注视里,日新月异地变化着,很快地叶子就像婴儿手掌一般的了,不久,一穗穗小小的绿色米粒儿,很小心,很骄傲地显山露水起来。绿色米粒儿挂了一段时间,我以为这就是葡萄的雏儿了,谁知大错特错了。在几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之后,那些米粒儿像分子结构一样绽开,这是葡萄的花朵,小小的葡萄孩子端坐在里面,亮晶晶的绿,让人怜爱。
葡萄的花小而密,馥郁的香气也小而密,满满当当充斥着整个院子,引得蜂飞蝶舞,嗡嗡嘤嘤,好不热闹。葡萄藤下那些绿色的花壳帽子,茸茸的一地,让人不忍踏足。
在落雪的冬天,老公曾让花剪在葡萄藤上骄横穿行,让我心痛叫停几次。其实他也不懂得剪枝技术,在网上倒是看到很多关于剪枝的知识,和我一样对那些专业术语很怵头,门外汉扪不清门里的行行道道,有着模棱两可的疑惑。不过因为无知才无畏,不是说吗,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力量,可以仗胆。他拿起花剪对着旁逸斜枝咔嚓嚓咔嚓嚓,没想到歪打正着,葡萄去了旧条新枝生猛。这也是今年葡萄大丰收的一个重要原因。另外我受古诗句影响,效仿葬花来葬叶,把秋冬的落叶收集起来深埋在树根部,化作春泥更护花,我想这也有点作用吧。这葡萄也是应和我们新家新气象,旺旺的势头让人好生喜欢。连邻居串门都赞叹,说这么多年,这么硕果累累的还是罕见。听了,心里像先吃上第一茬葡萄一样,满口满心津津甜。
这朝夕相处的,还真是长了见识。诚然,如果不是这么近距离的接近,葡萄在我的眼里心里也永远是水果盘里的美味佳果,是一嘟噜一嘟噜的紫色珍珠水淋淋晶莹饱满的形状,我根本不会去遐想其他,像其它水果一样。这种身临其境,知己知彼的感觉让我沉溺,故交的味道,或者说知根知底,都隶属此类感觉,是一种心仪。是啊,从此以后,我眼里的葡萄别有意味了。
葡萄树的芳邻,那棵新栽的桂花树也终于摆脱旧日生硬瑟缩的一个样,焕发新颜,神采奕奕起来。先是浅褐色的雏芽悄悄露出头,似一双双待睁微睁的狭小眼睛,朦朦胧胧,玲珑无比。不久,它们就张开绿色的小翅膀,在枝头的风里笑语菲菲。而那些老叶子,也开始一片片零星凋落,像小孩子换牙脱落的牙齿,完成生命里新旧交替的使命。院子因这两棵树,活泼明秀起来。
老公买来一把摇摇椅搁置在两棵树的中间,这样,晨晨昏昏,就可以躺在那上面摇摇晃晃,恰似光阴荏苒。身侧桂树绿色葱茏,头顶葡萄叶子们挤挤挨挨,窃窃嬉笑。阳春白日风在香,此时此刻,时光都是绿色的,晶莹流动,淌啊淌的,直抵心底。
左手年华,右手岁月,中间的我是那悠悠的撑船人,不由得要小声唱起: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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