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米饭
汤碧峰
清明节家庭聚餐,兄弟提议去郊外烧野米饭,说是侄媳妇的同学在凤桥镇永红村开了个“田间自然学校”,所谓田间自然学校就是保留原生态的田野风貌,配备简单的设施,为学生团体和家庭社团举行野外活动的场所。
野米饭,嘉兴人的俗称,正规名称应该叫野炊,指在野外烧火做饭。野炊是特战队员一项必不可少的技能,培养野外生存能力,而现在属于人们休闲娱乐的一项活动。
记得上小学时一项户外活动课就是野炊,老师带学生去野外,自己带米及必要的油盐之物,在田野、山坡或空地上,利用地形地物建灶烧饭。于是有用石头架锅的,有利用落差地形挖坑造灶的,也有用树枝做三角架吊锅烧的。配菜应该是采集野外的,可小学生做不到这一点,只能自带了。
“文革”后,学校的这项活动再也没听说,可近几年这项活动又被列入教育计划了,从幼儿园就开始,当然形式发生了变化,野炊变成了野餐。老师带学生去春游,自带吃食,到公园之类的场所,找片草地,铺上塑料布,席地而坐,集体用餐或分享食物。
也有学校组织学生去郊外野炊的,乡镇学校有地理优势更多一些,这不,田间自然学校这类农场便应运而生,而且生意还十分红火,炉灶需预约。不过从烧野炊的人群看,主要还是家庭组合,节假日带孩子出来既是郊游,又体验生活,也有老师带着学生在上实践课。灶头不用自己建了,有现成为你准备的,食料也为你备好,只要烧就行。
田间自然学校果然是在田间,有农田、草地、竹林、果园,还有鸡、鸭、鹅、兔子、山羊等家禽,那是孩子们喜欢的乐园,有老师在给学生作现场讲解。孙子也跑东看西,脚和眼睛忙不过来。烧野炊的灶具与餐桌安排在一排简易棚子下,灶头是订好的,食材已为你准备好,放在灶头边一塑料框内。
兄弟将住养老院的母亲也接来了,四世同堂十个人,正好一桌。十个人的饭要一大锅吧,塑料框内的米给你淘洗好了,还有一盆配料,有咸肉、香肠、胡萝卜、碗豆、玉米等,现在的野米饭已不用青菜,烧好后差不多成了扬州炒饭。
人多,七手八脚的围着灶台开始研究怎么烧,侄儿和儿子在点火添柴,侄媳在洗灶放油炒配料。到倒米放水了,我不放心插上一手。我说那么多米,水必须满一节手指深,可他奶奶说米是浸过的,不用那么深,淹过平面就够了。
烧的柴是晒干了的葡萄藤,望着不断添加的柴火,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的柴灶。那时家里房子小,灶头是放在门口屋檐下的,烧饭的柴也叠在门口,我上小学时,为了给家里省钱,还去外面捡过柴火,树枝、废木什么都行,只要能烧就好。
那时烧饭是有讲究的,水不能少,少了米发不大,而且米也是那种能发大的尖米,可以增加饭的数量。烧火也要掌握尺度,不能起锅巴,当水气泡升到锅盖边,热气直了,就不能添柴,让其闷熟,过十分钟,再添一把火,饭不会夹生。粮食本来就不够吃,起锅巴了,大人会心痛,浪费粮食。
自以为会烧饭,对年轻人不放心,看差不多了自己上去烧火。由于棚子没遮挡,风大,这水气泡没见冒出来,而热气一出来被风吹跑了,当大家都闻到香气,饭已是焦了,锅巴下面一层成了黑碳。还好饭没问题,很香的,就是干了点,真的像炒饭了。几十年不烧柴火饭,这手艺生了,想给年轻人作个示范,却是献丑。
我觉得自己把饭烧焦了,挺内疚的,去观察一下别人烧得怎么样,周围一看,都差不多,也都是黑碳锅巴。有几家在棚子外露天烧的,一样没能烧成我希望的效果。不过我所谓的效果,也不是现在的人想要的,现在烧饭不在乎节约米,只要好吃,锅巴肯定是要有的,只要不是太焦,呈金黄色。
这柴火烧出来的饭和电饭煲煮的饭就是不一样,香,每人一碗,吃了还有添的。母亲那么大年纪,真怕饭太干,她吃不下,可她却吃得津津有味。家族聚餐总得加几个菜。农场有现成的竹笋、小青菜、鸡,挺新鲜的,一大盆鸡汤吃个精光。
出来烧野米饭最高兴的自然是一老一小了,母亲平时走路都摇摇晃晃,居然在孙子他奶奶的搀扶下,爬上高高的土包,去看周围的农村景色,而且吃什么都是香的。孙子自然就不用说了,牵着小爷爷家的小狗,满地里跑。对自己烧饭吃,自然是兴趣大增,不但自己也想动手做一下,吃饭也比家里快。
当野炊结束要回去时,孙子问:“爷爷,就怎么回去了?”
我问他:“你还想做什么?”
“我还想烧饭。”孙子回答。
我这才明白,这野米饭烧得怎么样,好不好吃都不重要,重要的时给孩子们有个接触自然、亲近自然的机会。无论老人、小孩,还是别的什么人,回归自然才是人们向往的纯朴生活。
二〇二一年四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