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
从来就不是奢华和繁复
无需金钱的堆砌
或是时间的冗繁
寻常中的精致
正如倪瓒的雪碗冰瓯,纤尘不染
他的洁净
将文心与画意勾通相连
遥想郑念的狱中优雅,自尊自爱
她的坚韧
让灵魂一生都高贵典雅
还有林语堂天真随性,毫不造作
他的通透
使日子在简朴中也悠闲自乐
一颗搭配得当的纽扣
一件适宜吃茶的杯盏
一株应时应心的花草
那些最贴近身边的细节
将精致变成了一种寻常
从外在的修饰
回归内心的宁静
才发觉精致
原是一种态度
是对生活的热爱
对生命的认真
江水旖旎,山影迷蒙,这是《富春山居图》描绘的富春江沿岸风光,林峦浑秀之姿,使人欲行其中。与其作者黄公望同为元四家的倪瓒,却更只愿在画面描绘寥寥数笔,充溢着荒寒之气。
的确,从画到人,没人比倪瓒更爱干净了。
倪瓒家境殷实,性好洁净,每日衣物数次换洗,口鼻之中只留淡淡皂角香气,作画写字的文具要不时地擦拭,不见一丝墨痕污迹,甚至连门口的两株梧桐都命人日日清水冲刷,以致清风徐来,纤尘不染。
元 《张雨题倪瓒像》
正因如此,身处这般环境中的倪瓒,才能问道自心,将文心赋予画意,以云雾为墨,以冰雪作笔,绘出了他简远萧疏,枯淡清逸的独特风格。
元 倪瓒《六君子图》
倪瓒的精致,正是他从衣着到画笔,自心性向灵魂的洁净。这并非是某一阶层的特权,无需像倪瓒一般家底丰厚,更不用像他一般极尽清洁之能事,但却能和他一样,将精致变为一场我与物、我与我的对话。
将身边器物,用心陈设,将环境打扫置办的合乎心意,在适意中追问自心,追问自己对待生活的态度。
有人说,郑念是中国最后一位名媛。
她出身显赫家庭,在当时名流云集的天津长大,又学识过人,天生貌美,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族小姐的典雅气质。即使年届八十,仍常常身着一袭玲珑旗袍,将一头银丝烫的矜持又有风韵。她那幽邃晶亮的双眸,似乎穿透了岁月的无情变迁,温柔而有力。
可你是否能想象,她也曾入狱近七年,受尽了疾苦。六十年代的那场风暴,她被控为英国间谍,含冤入狱,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却依然保持着那份优雅。
在狱中向管理员申请生活必需品时,她申请的,是一小盒面霜,并希望能有水打扫牢室。她还借来针线将毛巾缝制成马桶垫,给贮存水用的脸盆做盖子防灰尘;;
后来,她双手被反铐在身后,以致手腕破损化脓,疼痛不已。每次方便后,连裤子侧面的拉链都难以拉上,但她宁愿蹭破伤口,也不愿衣衫不整,失了体面。
李银河说:精致的生活首先是清醒的,不是懵懂的,即意识到自身存在的;其次是平和的,不是不安的;再次是喜乐的,不是痛苦的。
桌上还摆着一株盛开的玫瑰
郑念的精致,正是时时刻刻的清醒自律,是竭力保持的平和体面,是与自我、与世界达成的和解。这种和解不是妥协,而是向自己和世界宣告,不放弃捍卫尊严的权利。
拥有平静生活的我们,仿佛更易触碰精致。将一身衣服洗得干净认真,连细微的褶皱都一一熨烫妥帖,游走在手中的针线,将丝丝入微的平和与温暖都缝进了衣衫。从来都是对生活尊重的人,才能获得尊重。
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国的乡村,屋子里安装有美国的水电煤气管子,有个中国厨子,有个日本太太;;
林语堂的这句玩笑中,也着实透露了他是十分懂得享受精致生活的。
许多人正用繁复的、亮闪闪的昂贵饰物来证明自己的不平凡,可林语堂却将寻常变成了真正的精致。
比如说最普通不过的睡觉,在林语堂眼中则是:最佳的姿势不是全身躺直在床上,而是用软绵绵的大枕头垫高,使身体与床铺成三十角度,而把一手或两手放在头后。
或是某个闲暇的秋日黄昏:一人独坐在沙发上抽烟,看烟头白灰之下露出红光,微微透露出暖气,心头的情绪便跟着那蓝烟缭绕而上,一样的轻松,一样的自由。#p#标题#e#
林语堂的精致,是活的通透,即使再平凡简朴的生活中也能悠然自乐。在他眼中,生活本身就是艺术,人生乐趣皆蕴藏在吃饭睡觉这些最简单的事中。于是精致成了一种习惯,自然而然的把生活中最简单的事,做到了极致,将生活过成了理想。
下班后的一碗汤面,荤素搭配,再吃上两颗挂着水珠的小番茄,将自己的胃照顾的细致熨帖;
外出时携带一件适宜吃茶的杯盏,也就携上休憩时的一刻安心顺意;
在窗台院角植下一株应时应心的花草,海棠的纤秾,建兰的俊逸,你照料着它的成长,它照料着你的心情,一同走过晨昏四季……
倪瓒的洁净、郑念的坚韧、林语堂的通透,以及那些常伴你我左右的平常事物,正是有态度的人、有温度的器物。
或许它与做作刻意的区别,便是从展示与炫耀变为了自得其乐,从外求变为了内求。活着,并不只是生存,而是由外在回归内心的宁静,用精致的态度感受生活,对待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