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有棵老柿树。从老柿树那里拐个弯,就算进村了。
最初是谁栽的那棵老柿树,村子人已经无从知晓,就连村里年龄最长的老头李印玺也说不出来,他只是说,他小时候有爬上老柿树摘果子,被大人撵着打的光辉经历。
老柿树,树干有点粗壮,需要两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围上一圈,树上的枝杈已经没几根了,只是每年春来时候,那几根枝杈上还会长出几片叶子来,似乎告诉村民我还活着似的。
不过,我小时候,老柿树还是有精力结果子的,它结的果子,小到如大拇指指肚,大到如小拇指指肚,皮还有点厚。果子皮厚,去了皮所剩太少,晒柿饼是不行的。每年生产队卸柿子的年轻人,基本不予顾及,任由它的果子红透了,那些鸟雀啄了甜甜嘴。就是没被鸟雀啄去的,到了大冬天,还不是挂在枝头摇曳风干。
大家把那棵树叫做火罐树。大概是说果子小,红了像火罐一样。村里人开会,往往都在村头那棵老柿树下面。一来是树枝上挂着一口钟,开会时候,随手拿着树下放的那根铁条,在上面敲几下,全村人都会听到。二来是那棵柿树就在村口处,哪家过去都方便。因为开会的需要,队长就在树下支起几条石条。
夏天晚上,就是不开会,也会有不少人到树下坐一坐,侃侃家常,说说闲话。这家闺女,那家娃的;张家牲口,李家果园的。还不是说到月儿过了西山才回家。村子最外面住着老贾,老贾无儿无女,一人独住。老贾对家没什么牵挂,每到夏天晚上,是石条上过夜的常客了。他拿块石头,有拳头那么厚的,往后脑勺一垫,侧身一弯,就可以睡到第二天日曦到来。
那时候,村子民风朴实,离外面也远,半山腰上,也没车子往来。老柿树长在路中央,随它的便了。就是结的小果子,每到秋来,就有年长的村民,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把一头劈开,用刀削成三角样,站在树下,把果子一个个夹下来,带着小杈挂在屋子里,到大年初一时候,拿下来让拜年的吃。这时候,那柿子已经不涩,里面稀软稀软的,冬天了吸一口,凉凉的,甜甜的,还不是透心的爽。
后来,实行责任田包产到户,人们忙着种地,就无人顾及村头那棵老柿树了,任它结果子,任由鸟雀啄食。村人里里外外推粪,需要从树下路过,嫌树下石条碍事,也被人们推到一边杂草里面去了。只是没人想着,把那棵柿树给砍了。因为村里人说树老有神。那棵老柿树就被村民当村子保护神一样敬仰着。分田地时候,也没人提及把那棵老柿树分给谁家,就算做是全村人家的了。
说来也怪,分田到户没几年,村口那棵老柿树,就不咋结果子了,那年能结上个三两个倒成了山村新闻,只是几条树枝头每年还会长出几片叶子而已。
也许是年长了,树心就空了,竟然一边脱落了,另一边有了一个洞,比胖子的脸面大一点,从那一边可以看到这一边。
不过,村子里的人们,每每回家都会在那棵柿树外面停下车,走进村子里。好长时间了,也没人提议把那棵老柿树给砍了,任由它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