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时的记忆里,满满当当是:父亲当村干部,总是在外忙公务,一天到晚难见面;母亲起早贪黑不停歇,家里地里活都干,是名符其实的“顶梁柱”。她每天早上约摸六点就准时起床了,收拾完屋子,就动手做早饭。那时农村还没有液化气,做饭都是烧柴火,麦秸、苞谷杆、树枝烂叶,啥都朝灶堂里塞。有的柴火不太干,半天点不着,点着了,也要冒一大股黑烟,真正是烟熏火燎。等母亲把饭做熟了,眼眶里溢满泪水,脸上是一道道黑灰。她招呼一家人吃完饭后,赶紧涮洗锅碗,做完家务,便下地劳动挣工分。中午一下工,她急匆匆赶回家,洗一把脸,又是淘菜,又是和面,又是炒菜,手不停点地忙活,很快就做熟了午饭。等大家吃完饭,洗涮收拾了,上工的时间也差不多就到了,她又下地干活去了。晚上收工后,母亲还要烧汤、馏馍、拌凉菜,给大家做晚饭。一天到晚,母亲总是忙,总见她进进出岀,忙来忙去的身影。若论干活,她总是第一个动手;若论吃饭,她总是最后一个端碗。万一那顿饭做少了,或者我等懞懂小儿贪吃了,轮到她没饭了,她便掰半个馍,喝一点稀汤汤应付肚皮。而且,我妈见不得肉,也很少吃鸡蛋,是真正的“瓜菜代”达人,生活标准低级得让人操心。就这,她的身体却很硬朗,力气也比较大,干活比一般男人还靠谱。别人说她的“基因”好,她听不懂,但能意会,便说:“命苦,爱做活,不干活手痒,难受,越干越觉得有劲!”
母亲对我“偏心眼”,因了我是长子,上学肯用功,脑袋还算聪明,她便着意“培养”我。做了好饭先尽我吃饱,亲戚送来糕点、糖果,都给我藏着,弟妹们再眼馋,她都不理会。买来一块新布,母亲先紧着跟我做衣裳,把我退下来的旧衣裳改一改,让弟妹们穿……但母亲却从不"惯"(放纵)我。上小学时,我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后,她便指派我干家务,或到地里挖野菜、或在家里提水扫地,有啥干啥,绝不能闲逛。有一次,我和邻居的一个碎娃一起到地里挖野菜,我俩同时发现了一坨苦苦菜,长得青葱欲滴,我一步向前狠劲地挖,狠劲地往竹笼里装,那个碎娃根本沾不上边,气得他哇哇大哭着回村向我母亲“告状″。“乖娃,嫑哭,这算个啥!”母亲边说边伸手把我挖的那一把苦苦菜放到碎娃的竹笼里,又抓了一把其它野菜,也放到碎娃的竹笼里,然后对我说:“乡里乡党,是最亲的人,从小要学会让人,长大才有出息。”说得我脸上火辣辣的,感到无地自容。我上中学后,也长得有力气了,放寒暑假,母亲就让我参加队上劳动,锄地、浇水、施肥,拉架子车运砖头、盖房和泥,有啥活就干啥活,挣工分,给自己攒学费。可以说,我是在我妈苦心养育下、严格要求下、着意栽培下,一天天长大的。
也算是“苍天不负苦心人”吧,十九岁那年,我考上兰州大学,这在当时可是响当当的重点名校,也是莘莘学子的梦寐以求。乡党都来贺喜,赞扬父母亲“教子有方”,但母亲却不以为然:“咱斗大的字,认不下一石(十斗为一石),教啥呢教,是娃自个灵醒,肯下苦学!″
我从兰州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甘肃贫困县的农村工作,一年难得回家几趟。妹妹嫁到外地城市,弟弟在西安工作,自然生活条件都比农村好。他们接了几回,父母亲都不愿去,主要是母亲不愿意去。然而,他们孤寂地在农村生活,缺乏天伦之乐,心里并不舒坦,总盼着周日城里的娃们回来看他们,总想着我能抽空回来陪伴他们。我因了路途遥远,工你繁忙,不能轻易离开,但心里时刻牵挂着父母亲。于是。每周末晚上,我准时挂一次电话,问候二老,有了出差的机会,便顺路回家陪二老住一两天。春节放七天假,我千方百计都要回家,给二老做年饭,陪二老打麻将,谈天说地,过团圆年。
日子就这样过着其实也好,农村空气清新,花费少,乡党亲戚,你来我往,其乐融融,也很热闹。再说,我母亲身体又好,做家务是绝对的一把手,和我父亲相伴,也算是欢度晚年吧。
时间很快就到了本世纪初叶,"天有不测风云",父亲身体出问题了。他在村上当了十多年干部,想的事多、操的心多、费的神多、受的累多,直接影响到心脑系统健康。这年,他身体衰弱得厉害,精神迟滞,双目发呆,行走蹒跚,显出“风烛残年”的样子,口中时不时念叨:“七十三、八十四,阎王叫人商量事。”果然,秋后的一天,突然倒地,昏迷不醒。农村医生缺乏经验,抢救不及时,父亲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睡了四天,便很安祥地走了,也没受啥苦痛,享年恰好八十四岁。父亲一走,农村老家便只剩下母亲孤身一人了。但她还是死活都不愿意进城,说:“咱浑身不疼不痛,能做能吃能喝,当城里人有啥好的呢?”其实,她是舍不得她的“家业”,二百多平的大院子,前后六间大瓦房,满屋子桌柜家具、坛坛罐罐,东东西西;还有村上分的二亩良田,打的粮食吃不完。弟妹们多次劝说无效,也只好随她。但我N次不定期回家后,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就是我妈吃饭太“搞”(凑合)了!她一个人,嫌顿顿做饭太麻烦,便“偷工减料”起来。倘若早上熬两碗苞谷糁子,她便吃一碗,留一碗,放到中午热着吃。倘若中午做两碗面条,她便吃一碗,留一碗,第二天早上热了吃。热,又热不透,半热半凉,很伤肠胃,时不时拉肚子。有一次,吃饭时,我去灶房端菜,分明看见我妈脚跟朝后颠了颠,身子向后倒了倒,手中的稀饭也洒了出来。还有一次,我出差途经西安,突击式地回到老家,只见我妈形单影只地坐在门口放的半截檩条上,眼神黯淡,满脸凄楚,白发零乱地迎风飘着。我走到跟前,她都没有认出来。长此以往,怎么了得呀?我掺扶起我妈,心里酸楚楚的。隔壁媳妇也对我说:“咱姨(指我母亲)曾经对我说,如果看见你家大门关着,那就是她不在了(去世),让我从我家楼顶,走到你家楼顶,再从铁梯下到你家,把大门拴子拉开,喊人……”哎呦,多么悲怆、多么凄冷、多么惶恐呀!我告诉自己,必须采取过硬措施,绝对不能让她老人家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了!就在我和家人商量,准备强制性地把母亲接走时,恰好这时候,甘肃搞″机构改革”,出台了“提前退休”的政策。我完全符合条件,便告辞了钟爱的工作,从甘肃回到故居,专心专意“敬老”一一陪伴母亲。我深知,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耄耋老人,最缺的不是吃喝穿戴,而是子孙陪伴在侧,享受天伦之乐。作为人子,一定要尽到这个最起码的“孝道"。
时年,母亲八十一岁了,身体虽然差了许多,但无病无灾,一天到晚,仍是手脚不停,忙了家里的锅碗瓢勺,忙地里的各项农活,从不让自己一刻儿闲着。她还是每天早早就起床了,收拾屋子,做早饭,知道我爱吃苞谷糁子,便很用心地“熬”呀“熬,快“熬”好了,便在锅上搭一层笼屉,放俩她自己蒸的馍,也从不忘记给我蒸个鸡蛋,再切一碟自己做的酸菜或者咸菜,便等我吃饭。我有晚上读书的习惯,睡得迟,早上八点多才起床,等母亲叫我吃饭时,才正刷牙洗脸呢。我洗漱完,端起饭碗,便深有愧意地说:“妈呀,我是回村伺奉您的!不能让您再辛苦了,午饭我来做!”饭后,我便下地干活了。地,就是村上分给父母亲的那二亩地,父亲虽然走了,但政策是“长期不变”不收地。母亲舍不得让地荒芜,坚持自己耕种。但她毕竟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而我,除了陪伴母亲,再无别事,便顺理成章地挑起种地的担子。母亲也从不“袖手旁观”,一有空便下地帮我干活,并以种田老把式的身份对我指点,传授宝贵的种田经验。冬播小麦、夏种苞谷,一年两料庄稼,锄草、浇水、上化肥,收割、打碾、晾晒藏,长年四季都有活干,只不过轻重缓急不同而已。大忙天,等我从地里回家,准备洗手做午饭时,一看,母亲已经擀好了面条,炒好了调饭的菜,只等我回来下面呢!所以,做午饭也没我的什么事。也就是说,我伺奉母亲仅是个"口号",实际上还是母亲一直在关照我。当我端着大老碗香喷喷大口吃饭时,母亲便和原来的做法一样,给自己舀半碗稀汤汤饭,坐在一旁吸吸溜溜地慢慢吃。
农闲时节,我陪着母亲到村里转,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她想去哪儿我就陪她去哪儿,路上遇到的乡党都热情似火,直夸我妈“精气神好"“能活一百岁",当然也少不了对我的“孝心"赞扬几句。有一次,母亲指着村中间的一片地方说:“这里原先是高门楼子大瓦房,家里有钱得很。可惜一家人爱耍钱(赌博),输了个净光。′土改’时定了个贫农,还吆五喝六的。”又指着远些的一户说:“那家人原先能下苦得很,大人娃娃都起五更睡半夜,拼命地干活。吃的饭最孬,穿的衣最烂,只知道攒钱,一有钱就买地。‘土改’时定了个地主,遭了不少罪呢。”回到家里,母亲谈兴不减,我便继续陪她聊天。她的记忆力忒好,陈年烂谷子,想起啥就说啥,说到高兴处,呵呵大笑,满脸都是光彩。等她不想说了,我就打开电视,和母亲一起看,但她看不大一会儿,就起身走了,说:“都是唱呀跳呀,打打闹闹的,把人吵得受不了!”后来听别人说,我妈不爱看电视的原因是,电视上的红男绿女,衣服穿得太少了,露胳膊亮大腿的,看了让人害羞。
不久,我家小孙子在城里降生了,母亲为“四世同堂”又添丁壮,欢喜得合不拢嘴,三番五次催我进城“看孙子”(抚养之意)。她还认认真真地穿针引线,翻箱倒柜地找出珍藏的红布、黄布、蓝布、花花布,精心给重孙子做小花袄、小布鞋,小兜兜,一做就是一大包,让我赶紧送到城里去。但“乌鸦报恩尚反哺”,我怎能丢下孤独的"老”甩袖而去“顾小”呢?母亲支不走我,我也说服不了她。但从农村出来的人都知道,农活是有周期性的,忙,也是紧着忙几天;忙完了,活少了,母亲便非常坚决地催我进城照看她的重孙子,让我别再回来了!我拗不过她,只得两头跑、两头忙、两头兼顾,其实两头都有亏欠。但每年过春节的时候,不管城里有多么重要的事,我都雷打不动地回农村陪伴母亲过年。除夕早上,我去地里坟头给父亲烧纸钱,中午给母亲擀长寿面,晚上陪她看春晚,守岁。母亲让把电灯彻夜亮着,说是来年红火、吉利、顺遂。
岁月就这么平淡而静好地过着,若不是“土地财政”的土政策,我们母子俩还在宽畅而空气清新的祖居生活着呢。
那年,政府规划修一条公路,要占我村南头50多米宽的面积,需要拆迁四五十户人家。拆就拆吧,政府为民办好事,大家都全力以赴支持。尽管我家离规划路七八百米,不在拆迁范围,但母亲也没闲着,一有空就去村南头找她的“闺蜜”,说服她们配合政府拆迁。岂料真正动迁时,“决策者”却动了歪心思,以修路为由头,作出我村"整村搬迁”的决定,以便囤地卖高价、赚老百姓的命根子钱。须知:我村是当地最大的村落,南北长千米左右,东西宽七百不止,五六百户、二千多人呢,拆迁谈何容易!但人家就是要“硬干”,很快便进驻了庞大的折迁组,逐户“动员”;还雇了二百名身着黑衣服的保安,配合拆迁。每天,村上都是黑鸦鸦一片,东家进、西家出,这家拆、那家搬,鸡飞狗跳,乱成一团。但母亲就是不信这个邪,她舍不得住了六十多年的老宅院,看见保安过来了,便锁上大门,到地里去躲。然而……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胳膊怎能扭过大腿呢?隔壁邻居都“拆迁”了,我家成"孤岛”了,停水了,断电了,不走不行了,母亲只得很无奈而伤悲地收拾衣物。她把用不着的东西拿到门口去烧。破旧的衣物先是冒起一股黑烟,接着便“腾”地一下升起火苗。火光映照着母亲的脸,我分明看见,她满布皱纹的脸上淌着一道一道泪水……
这样,母亲就被迫搬到城里住了。房子是我儿子的,儿子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输在起跑线上”,便到高新区租房带娃上重点学校去了。这样,房子就空下了,但很窄小,70多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母亲还带来一些舍不得丢弃的衣物、家具,把房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形同“仓库”,真个是“人无立足之地”。更为尴尬的是住宿,母亲为尊,自然住相对大的一间,我老伴有病,便住小间,我只能绻卧在客厅沙发上睡觉了。刚开始,母亲怎么都不习惯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这怎能与她农村阔大的宅院相比呢!急得她整天在房间转来转去,难受得心急火燎的。忙惯了的我妈想动手给我们做饭,以打发寂寥的时间。但厨房面积极为狭小,只能一个人在内操作,而她对现代化的气呀电呀、微波炉呀什么的,很不上手,便只好放弃这份“勤劳”了。
让母亲适应新的环境固然不易,但我要想方设法,努力化解她精神上的寂寞。我家附近有个“城墙遗址公园″,说是“公园″,实际是仿古城墙建的宽阔场地,绿树环绕,四季常青,鹊飞鸟语,倒也清爽。早上,我陪伴母亲去这里看广场舞。主力队是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身体健硕,服装鲜艳,有的穿"中国红”,有的穿″橄榄绿″,有的穿"金子黄”,有的穿“银子灰″……一个色彩一个方阵,井然有序,整齐化一,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母亲爱在“中国红”方阵前逗留,因为这里伴舞,播放的是五六十年代的经典老歌,如"东方红,太阳升”、“社会主义好”等,她最爱听,有时也随着旋律挥挥胳膊、踢踢腿脚。我和母亲,一个是90多岁银发闪闪的老妪,一个是70多岁黑发苍苍的老头,徜徉于手舞足蹈的男女之间,倒也是一道风景,虽然并不靓丽,但愉悦了心。中午饭后,母亲一定要午睡的,她睡起来,大约三点多,我便陪她去楼下院子晒太阳,专家们说此时太阳最有利于身体健康,我们信。
环境给了我近距离伺奉母亲的绝佳机会。我责无旁贷地挑起全部家务担子。早上,母亲还是六点多起床,到门外去锻炼,我则给她熬苞谷糁子、蒸鸡蛋羹;中午,我把肉剁成末末,炒在菜里,让她看不见肉,端起碗就呼噜呼噜地吃下去了;晚上是牛奶饼干,随她意吃。完了,我烧一壶热水,让母亲烫脚,烫罢,她上床坐着,尚无睡意,便津津有味地讲起村上的“家长里短"。例如,某年某月,东头孙家和西头钱家,结成儿女亲家了,拉扯得紧(关系好),出门做生意,赚了大钱,都盖了高门大房,还买了小汽车。村边边张家,原先是个老光棍(鳏夫),某年某月,陕南一个小伙子,上门认成干爸了,把他媳妇儿女四口人都落户到村上了,第二年老光棍得病死了,家产都留给陕南小伙了,看人家多灵醒(聪明)。周家的小女子,长得“心疼”(漂亮)得很,也乖(听话),找了个好婆家,进城了,把村上的小伙子馋死了。王家的大孙子,最爱学习,从学校回来就写字,没见过在外头耍,后来考到北京的大学了……娓娓道来,如数家诊,饶有兴趣,一讲就是一个多钟头。一般都是母亲滔滔不绝地说,我洗耳恭听,点头附合,呵呵应对。但有一次,她说:“北头李家二小子娶了自己的表妹,政府说那样不好,但人家生了两个男娃,大娃都有儿子了,乡党们说没啥不好的……”这回,我破例地犟嘴了:“妈呀!近亲结婚,坚决不行,科学研究证明,隔代或再隔代,就会出现傻瓜的!”“噢……呀!”母亲很罕见地接受了我的观点。
听母亲讲村上的故事,几乎成了每晚雷打不动的节目。有一天下午,我因鸡毛蒜皮小事,和老伴争吵起来,母亲当时看了几眼,并没说什么,但在晚上“家长里短”节目里,分明很针对性地说:“村南头刘憨憨,原先家里穷得很,他儿子都30岁了还娶不上媳妇,后来别人给介绍了个陕北女娃。这娃乡性好(邻里关系好),对憨憨儿子更好。小两口胳膊不离腿,好得跟一个人一样,农忙地里一起忙活,农闲城里一起打工,不到三年,就盖起二层楼房了。”你看,母亲对我的″教育”抓得多紧,她从30多岁到90多岁,一有机会就对我谆谆教诲!
每到周末,孙子重孙一大帮,都来家里陪伴奶奶(太奶)逗笑,倾听农村的新鲜故事,淘醉于无边乡愁之中。母亲还把她亲手做的小香包、布娃娃、花鞋垫,等等小礼品,送给娃们,一大家子人欢天喜地,其乐融融,幸福满满……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母亲进城已经四年了,也是九十五岁的高寿老人了,但她眼不花、手不颤,还能穿针引线,缝缝补补。我认为,这主要是营养跟上了,老人不吃点肉蛋奶,想健康长寿,真的没门!再者,心情也是最重要的,孤独孑然,肯定折寿。亲人陪伴,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不知不觉就是一天、一月、一年。每当小区里的人夸奖我母亲“老当益壮”、是“老寿星”时,她总是腼腆地一笑,说:“苦命,没法!老天不收么,让咱在阳间拖累娃呢……”看!母亲心里一直都装着我!此时,我便很动情地说:"妈呀!愿岁月永远这般静好,愿您长命百岁不老!您准备给重孙子带小宝宝吧!”母亲便呵呵大笑,笑得那么烂漫天真,那么温馨如春,那么坚定自信,宛若观世音菩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