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打油诗是用俚语方言组合的粗中见俏、拙中带笑的有“顺口溜”味儿的民间口头文学。相传,打油诗的鼻祖是唐代一个叫张打油的村夫。他的代表作是《咏雪》:“天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据说他在一个大雪天在一家财主的院墙上题诗云:“大雪飘飘落九霄,地上人间尽琼瑶,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那财主很生气,要打他。这张打油说,别打别打,我再做一首,如不好我就认打罚。于是就有了这首《咏雪》。后来,有个当官的听说张打油有诗才,就召他去既席赋诗,吟赋不好就打。此时南阳城正被围困,张打油随口吟道:“十万军马困南阳,外无救兵内无粮,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这当官的哭笑不得,只得放张打油走了。
到了宋代,有幅名画叫三驼图,上面的题诗是:“张驼提盒去探亲,李驼遇见问缘因,赵驼拍手哈哈笑,原来世上无直人。”这也是打油诗的格局,但已经是针砭时弊,暗含讥讽了。
清末有位皇亲叫奕诓的,为表达对慈禧插手朝政搅的国事家事一团糟的不满,画了一幅画,上面只有一只脚,题诗云:“老生避脚(搅)实堪哀,竭力经营避脚台,避脚台高三百尺,高三百尺脚仍来。”当然,因诗获罪,奕诓夫妇最终还是被狠毒无比的慈禧害的气绝身亡。
到了民国时期,随着书刊报纸的普及,文化传播的深度和广度加强,特别是新文化运动的兴起,打油诗也被赋予了更强的时代特色,例如,鲁迅先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以带调侃打油味儿的《自嘲》来表达他对右翼文化“围剿”的淡定与蔑视:“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
还有,民国时期的山东军阀韩复榘是个有名的大老粗,他也留下了为后人捧腹的“佳句”:“远看泰山黑乎乎,上边细来下边粗,有朝一日倒过来,下边细来边粗。”这比张打油还粗的打油诗,虽没什么意义,可因是山东省韩主席所作而流传为笑谈。
抗战时期,在日本侵略者占据的北平,伪军汉奸横行。著名画家齐白石老人画了一幅“不倒翁”图,题诗曰:“锦纶乌沙俨然官,不倒原来泥半团,将汝忽然来打破,其中何处有心肝!”
文革之初,红卫兵揪斗一位老干部,给他戴高帽子游街并责令他写“认罪书”,据说,这位老干部苦中作乐地写到:“失势的凤凰不如鸡,我堂堂的部长耍猴戏,若问理由是什么?我没唱革命样板戏。”
有时候,打油诗能够更加强劲地折射现实,更加直接地参与社会生活。一九七六年丙辰清明,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总理声讨“四人帮”的众多诗词中,就不乏打油诗格局的檄文,如,《向总理请示》:“黄浦江上有座桥,江桥腐朽已动摇,江桥摇,眼看要垮掉,请指示,是拆还是烧?”句中的“江桥摇”系暗指江青、张春桥、姚文元。又如,《问答》:“蚍蜉撼大树,摇又摇,‘我的力量大,知道不知道?’大树说,‘我知道,一个报两个校,几个小丑嗷嗷叫。’”这是暗指为“四人帮”所控制的当时的《人民日报》和北大、清华两校的写作班子。
由于打油诗的大众化和批判性,再加上它的活泼调侃、机敏俏皮、朗朗上口,犹如诗中的“小品”,自成体系,给我们以启迪、警示、批评、指正,使我们不断自省、自新、自制。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打油诗都有积极意义,但有些也能折射一定的社会现实和时代背景。比如,文革中,有学生考试不会,在试卷上“打油”到:“你得零来我得圈,两个鸡蛋炒一盘,改善生活不花钱儿。”恢复高考之初,有考生不会答题,便在考卷上写:“儿子出题难,孙子监场严,爷爷不会答,只好交白卷。”
愿打油诗常在常新。愿她的警世、激励、鞭策作用一直根植于社会生活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