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组里曾经的笑声
许今箎
我是1999年9月从乡下来到德化八中语文组的，回想二十多年来所经历的人和事，印象最深的还是语文组里曾经的笑声。并不是说现在语文组没有笑声，依然有，但不像以前经常有。这些爽朗、欢快的笑声大多来自几位乐观豁达的老同事，这样的笑声往往让人忘记生活的烦恼，以积极的心态面对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单调乏味的教学工作。
印象最深的是郑老师的笑声。由于他是学校的中层领导，在会议和课堂等严肃场合，需要暂时收起灿烂如花的笑容。其余大部分时间里，不管阳光明媚，还是阴霾笼罩，他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他出生于富裕的家庭，成长于优裕的环境。与生俱来的乐观、豁达、阳光、爽朗的个性，使他在爱情和事业上一帆风顺。他坦率、透明，小富即安，胸无城府，知足常乐，给人更多的是安全感。他体积较大，鼻梁较高，皮厚耐寒，能单衣过冬。他的声音洪亮，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他反应敏捷，总能在别人的言语中及时捕捉到笑点；他也时常与同事分享耳闻目睹的可笑素材。他时而微笑，时而爆笑。他的爆笑像是空中炸开的烟花，笑声的碎片散落到校园的各个角落。
曾老师的笑声复杂、诡谲，耐人寻味。他酒量奇大，性情豪爽，交友甚广，博采众长，口若悬河，妙语不断。他能将一件平常的事儿绘声绘色地描述得极其生动形象。有些从他嘴里说出的看似粗野的言语，只要配上他那天真无邪的神情、含蓄委婉的语气，以及婀娜多姿的身势，也就变得诙谐风趣。他见多识广，常把女同事逗得一愣一愣的，因此被戏称为“少妇杀手”。他的冷幽默里时常带有一些对社会人性的嘲讽或者包裹着一丝黃色的馅儿，启发心智，耐人寻味。曾老师年轻，精力充沛，像一艘新型的两栖攻击舰，在教育和商海等多个领域纵横游弋。他能从纷繁复杂的经济形势中发现无数商机，无奈商海潜藏重重暗礁，以致多次搁浅。
后来一次偶然机会，他经过某位高人指点，终于打通任督二脉。他开始专注于右脑开发，义无反顾地朝着右脑这片陌生而神秘的处女地高歌猛进。于是他在右脑这片浩瀚的荒漠上夜以继日地耕耘，终于能将圆周率小数点后两百位以内的数字倒背如流。在这贫瘠而又充满魔幻色彩的土地上神奇般地长出一片金黄的油菜花，于是他对着这片黄金般的生命引吭高歌。再后来，他抛下一首豪情悲壮的诀别诗，毅然决然地离开教科室主任的宝座。从此他经常利用闲暇时光，怀揣右脑拓荒宝典，游历四方，广结善缘，开坛布道，逍遥江湖。
陈老师的身材虽然瘦小，却时时孕育着伟大的梦想。他立志作一只感伤的夜莺，把对生活的独特理解化作一首首不朽的诗篇。为获取深邃而伟大的灵感，不断补给向诗坛冲锋陷阵的激情，他需要深沉、需要伤感。他要让自己憔悴成一道闪电，照亮充满诗意的夜空。他的烟瘾极大，缭绕的烟雾经常笼罩着他那张忧郁的面孔。他在诗坛旁边的空地上徘徊了一年多，突然宣布终止跻身诗人行列的伟大构想。他深刻地意识到，语文组的笑声像一阵阵强大的飓风横扫弥漫在心头的阴霾，以致深邃而伟大的灵感长期无法光顾。于是他那苦大仇深的光辉形象在一次次强大笑声的冲击下轰然倒塌。他在瞬间彻底完成了现实主义向浪漫主义的历史性转变。从此，他的忧郁脸时常微笑成一朵灿烂的牵牛花，嘴里飞出的串串烟圈也艺术般地绽放成盛开的蔷薇。他喜欢坐在某个角落，要么缄默不语，要么冷不丁冒出一两个精彩的段子，让人笑得前俯后仰。
小张老师虽然入行许多年，但还像小学三年级害羞的小女生。在道行高深的同事面前，她老是低着头，不苟言笑，深怕让人笑话，于是，她说话轻轻细细的、走路小心翼翼的。她喜欢独来独往，有时课间又不得不坐下听人闲聊，经常被同事的冷笑话呛得满脸绯红。小张的课堂却是一道幽美的风景，只要她走进教室，目光一扫，各个角落的噪音立刻消除。看到小张老师那张清纯、娇羞的面孔，那些高大威猛的调皮捣蛋的男生陡然涌起怜香惜玉的情怀，便不约而同地埋下头、静下心，温顺、认真地听课。经过多年修炼深得几分道行的林老师却显得几分成熟。让披肩秀发半推半就地遮住半只眼睛，给自己增添了不少神秘感。然而，时常因内力失调，她目光软软的，说话软软的，走路软软的。她苦心经营着清高、冷漠的形象。但只要她凑近高谈阔论的人群里，便迫不及待地丢下居高临下的姿态，活泼可爱地加入大声说笑的行列。
或许是一些喜欢说笑的老师高升而离开八中了，或许是上了年纪进入风云俱淡的境界了，或许是整肃师风而不敢随意高声言笑了，或许是不堪教学工作中的种种无奈，或许是肩上扛着“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重负，或许是网络技术的进步减少了现场交流协作的机会，或许是身处竞争严酷的生存环境，同事之间不得不构筑起自我保护的壁垒，总之，语文组的笑声少了，这可能是一种成熟，一种必然。但细细回想起来，这样的笑声更多的是一种豁达，一种坦诚，一种温馨。它是人生际遇中一段值得长久珍藏的记忆。
作者：许今箎，1990年毕业于福建师大中文系，现任福建省泉州市德化县第八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电话：18959915180，邮箱：dhbzzh@126。com，邮编：3625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