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米仓山腹地的西河之畔,名字叫止访坝,但后来叫着叫着就成了纸坊坝了。西河由南向北横贯在山村的东部,淤积出一个近百亩大小的坝子,山村十几户人家就散落在坝子西面的山梁上。在这个山村的中部由西向东伸展出一个长约二百多米,高约百米的山脊,只因山脊的中部有一座古墓,据传是皇室人家的坟茔,于是大家把这座山脊称为皇坟梁,那座古墓就称为皇坟。 五十多年前,年幼的我跟随大一点的孩子们,怀着恐怖而神秘的心情,点着煤油灯,曾经好几次去皇坟里面探险。皇坟只有一个门洞,幽深的墓道全部是由高大而平滑的条石垒砌,条石与条石之间严密合缝,几乎看不出来缝隙。墓道的两侧每隔一米左右就是一道石门,经过很长的一段墓道,就来到一个大约三十多平方米的墓室,四周仍然是密布的石门,室顶是由大到小螺旋式的石砌,最中间一块约饭桌大小的石板上面雕刻着古怪的符篆饰纹。若是定睛多看一会儿就会头晕目眩。我清楚的记得墓道左右共有42道石门,墓室四周则有16道石门。墓室里面阴风嗖嗖,煤油灯苗时常被吹得东倒西歪,我和小伙伴们抓紧时间在墓室的地面用小铁铲翻找麻钱,心情忐忑而紧张。当每人都找到一两个麻钱后,立即鬼撵脚一样蜂拥而出,那心情是十分的刺激而欢愉。 山村有一位年约近五十的董姓老头,高大的身架,一只失明的眼睛常年流着猩红的泪水,看起来很吓人的。据说他家是世世代代看守皇坟的人,所以我们每次去皇坟探险都要小心翼翼的躲着他,要等他去比较远的地方干活了才敢去。 大约在上一个世纪的七十年代,我有十几岁了,胆子也比较大了,因为辍学在家,看了很多的杂七杂八的书籍,成天幻想着探险什么的事情。一天没事就独自去了皇坟探险,欲翻找几枚麻钱玩玩。黑乎乎的墓道里,我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行,准备到达墓室后再点亮煤油灯。当摸索到第四个墓道石门时,只听那石门吱嘎嘎一响,董老头像幽灵一样从里面走出,横身拦挡在我的前面。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也从来没有想到在墓道石门的后面还有什么空间,猝然间看见董老头现身,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头皮发麻,差一点魂飞魄散。董老头没有我想象中的暴怒,也没有对我打骂,而是拉着我走进了那石门后面约五六方米的小屋,原来这是守墓人的住室,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董老头语气沉重的告诉我:这是古代神机妙算的诸葛亮的坟墓,没事最好不要进入,否则冒犯了神仙是很不吉利的事情。我听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什么诸葛亮的坟墓?你就哄那些瓜娃差不多吧。我从书上知道诸葛亮死后只有一个衣冠冢在勉县的定军山,真正的坟墓是谁也不知道的。如果这座皇坟是诸葛亮的坟墓的话,恐怕早就让人挖掘了,还会保存到现在?董老头摇摇花白的头颅,脸上流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轻蔑:你个碎娃子晓得个求!老一辈人谁不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才没人敢挖它的。司马懿当年是多牛的人物啊,为了挖掘诸葛亮的坟墓,想寻找绝世兵书,结果是找到坟墓以后才挖进墓道时,忽然从墓道的深处飞出大群的黄蜂,蛰得魏国兵士们抱头鼠窜。第二次司马懿就让士兵先用火烧,然后才挖墓,没想到一把大火却点燃了墓道埋藏的炸药,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把魏国士兵炸死了无数。司马懿于是改用水淹坟墓三天三夜,然后才掘墓而入。进入墓室后,发现墓室中央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本兵书。司马懿惊喜若狂,忍不住立即翻阅,可是因为墓室被水淹后,现在兵书的纸张粘接在一起,不能顺利翻篇,司马懿于是用食指蘸着口水翻看起来,没想到每一篇上面都大写着:生治司马懿,死治司马懿。司马懿越看越生气,不断的蘸着口水翻看,一直看到最后一篇,仍然是:“生治司马懿,死治司马懿”这十个大字。这时的司马懿口干舌燥,怒火攻心,嘴唇发麻,眼前出现了各种恐怖的幻影,心中立时警悟:中毒了!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出墓室,还没有来得及骑上战马就呜呼哀哉了。你想一想,连司马懿这样牛逼的人物都死在诸葛亮死后的神机妙算中,谁还敢再去挖他老人家的坟墓? 我听后仍然很不服气:那你怎么能够断定这里就是诸葛亮的真坟呢?董老头擦了一把瞎眼里流出的眼泪说,这个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董家先人一辈一辈流传下来的家训,就是哪怕讨口要饭,也要守候在皇坟附近,使先贤的坟茔免遭鼠辈屑小的骚扰。 他悠然的点燃一锅旱烟,神往的说:算起来起来也很遥远的事情了,据说在两千年前,我的先人就在止访坝这里狩猎为生。一天凌晨,我的先人早早起来上山去打猎,走到这个皇坟梁上时,发现有四个蜀国的兵士正在挖坑埋人。他感到很奇怪,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埋的是谁呢?于是就躲在旁边看起来。不一会儿几个士兵掩埋完毕,凑在一起商议:诸葛军师积劳成疾,病死五丈原,大将军姜维秘不发丧,扶柩返蜀。现在后主让我们五个人悄悄的掩埋了事,却只赏了四个银锭,怎么分也不公平啊,我们不如把做饭的那个怂日塌了,一人得一个银锭回家去过日子,这人不知鬼不觉的可好?其余几个轰然叫好。于是四人来到山脚下,将做饭的火头军一刀砍死,然后揭开锅盖吃起饭来,只想快点吃完,分银回家。没想到饭还没有吃完,那四个人就挣扎着,翻滚着,相继死去了。原来那个火头军也想独吞这四个银锭,于是在饭菜里面下了毒,没想到那四个士兵还没有吃饭,就先下手为强杀死了他,紧接着,这四个士兵也走上了黄泉之路。这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董老头接着说,他的先人知道了这里居然掩埋的是爱民如子的诸葛军师,于是就招呼家人把那五个蜀国士兵一起埋在皇坟的两侧,并且联络附件的几家集资,将坟墓进行了修缮,并且一代一代的相传下来,一定要守住先贤的坟茔,免遭歹人的盗掘。几千年来诸葛亮军师的真墓,就这样在董姓家人一代又一代的守护下,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 我对董老头说:其实吧,五个人负责掩埋之事,却只给四个银锭,这应该是诸葛亮临死前算计好了的计策,利用人性的弱点,故意挑起矛盾,导致互相残杀,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真坟在哪里了。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诸葛亮怎么也没算到你的先人在旁边看见了此事,也幸亏你的先人如此的忠贞,几十代如一日的为他守候坟茔,也许这个事情也在他老人家的算计中呢,不过这个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因为我还知道诸葛亮另一个安葬的版本。董老头气得老脸通红:你说,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子曰!于是我将自己知道的另一个安葬版本说了出来。 据传诸葛亮临死之际,口授后主:我死后,肯定会有不少屑小前来盗墓,为安全起见,你不要大事操办,只需令四个人抬棺一直向南而行。告诉他们抬到什么地方木折绳断,就在什么地方随便安葬。结果这四个士兵在抬棺的路途上互相商议起来:这么新的绳子,这么结实的丧棒,抬到牛年马月才会木折绳断呢?于是在当天的晚上,也不知是走到大巴山的什么地方了,就随便把棺木安葬在一个黄泥山岗,然后回宫复命,谎报木已折,绳已断,棺木已经妥然安葬。后主刘禅虽然昏庸无道,但常理还是清楚的,新制的棒绳如何会在一日之后就断了呢?这肯定是谎报军情了,大怒之下立即下令处决了这四个自作聪明的士兵。可是杀人之后,后主才想起这四个人把他义父安葬在什么地方了?还没有顾得问清楚啊。实际上,这也是诸葛亮临死前早已算计好了的事情。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版本:据说诸葛亮临死前说过他自己会选择安葬之地,只需要派四个士兵抬着棺木一直向南走就行了,至于是什么地方,到了那个风水宝地,抬棺的绳子自己就会断裂,然后就地安葬好了。实际上是诸葛亮早已算好某时某地会出现山崩滑坡的自然现象,所以当四个士兵抬着棺木走到那个地方的时候,绳子果然断了,按照风俗习惯,棺木在没有安葬时是不能着地的,士兵们吓得不行,只好就地挖掘墓穴入葬。只听山崩地裂一声响,士兵连棺木被滑坡的泥石流深深地埋在地底,从此,谁也不知道诸葛亮究竟安葬在何地了。不过在勉县的定军山却是这样流传的:抬棺木的绳子断后,士兵们正要就地掘穴安葬,忽然听得山崩地裂一声响,山脚一块洼地闪裂出一个墓坑,不大不小刚好放下一个棺木。看来诸葛亮真的是自己能够死后选择墓穴的了,士兵们于是立即七手八脚的按照他老人家生前的嘱咐,将棺木抬放到那个现成的墓穴里掩埋了。这也就是现在勉县定军山诸葛墓的来由。 董老头听后倔强而生气的说:不管你是哪一种说法,但这里就是诸葛亮的真坟,我们董家人在此已经守护了两千多年了,这是不会错的!我的这个眼睛就是在民国五十八年阻拦国民党流匪盗墓受伤的。为了不让他生气和伤感,我附和他说,你说的很对,这里就是诸葛亮的真坟!别的地方都是假的。他高兴的磕了磕旱烟锅,很朴实的笑了起来。最后他还对我言之凿凿的说,你知道为什么墓道里面是42道门?因为加上墓口就是43道门,它是对应了诸葛亮在世四十三年,墓室里面16道石门,对应诸葛亮辅佐刘备父子一十六年。如果这里不是真坟,这42扇墓道石门,16扇墓室石门,你做何解释?为什么这里叫止访坝?就是让你到此死了寻找诸葛亮真墓的念头,否则就会大祸临头,只不过人们叫着叫着就成了纸坊坝了,其实有谁知道它真正的名字和来由?我不禁想起诸葛亮生于公元181年,死于五丈原时正是公元234年,刚好是在世43年啊。诸葛亮28岁时,也就是公元207年,在刘备三顾茅庐感动之下出山辅佐他们父子,直到公元223年病死五丈原,正好是16年。这会是巧合吗?也不会这么巧吧?不由得不相信了董老头的说法,相信了我的家乡这座皇坟,切切实实的就是诸葛亮的真坟。加之后来关于北京卫戍部队的番号8341,正对应毛太祖在世八十三年,执掌政权四十一年的传说,同时也很忌讳关于“止访坝”箴言的神秘,几十年来我对此一直讳莫如深,从未对此再做深究。 不久我复学离开了家乡,继之工作,成家,抚子等等,一直在外奔波,几十年来,河山飘我踪影,湖海洗我胸襟,然而再也没有机会和董老头畅谈交流。前不久听老家来人说董老头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后人也四零飘散,不知所踪,没有人守护的皇坟,前些年也被不明所以的人盗掘后炸为平地。因为在诸葛武侯的墓穴里,除了一副白生生的骨架外,什么也没有。倒是那几个蜀国士兵的盔甲经过擦洗仍然明光铮亮,卖了不少的钱……我听后久久无语,但愿诸葛亮的守墓人董老头在地下安息。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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