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蛇酒 前年,侄子结婚了,侄媳是山外的姑娘。过完年,侄子坐火车去市里打工,家里只剩下大嫂和侄媳相依为命。侄媳和大嫂承包了一垧水田地,从春天翻地,到夏天插秧,到秋天收割,大嫂跟男人一样风里来雨里地在水田里艰苦地劳作,才换来难得的好收成。但大嫂却累病了,双腿不能动,一迈步膝盖像针刺般地痛。侄媳忙背着大嫂去乡里医院去看病,医生告诉她:“这是风湿性关节炎。”便开了几副草药,让侄媳回去给大嫂熬了喝。可那几副草药喝完了,却不见效,大嫂得依靠拐杖才能挪动几步。看到大嫂痛苦的样子,侄媳眼泪叭嗒叭嗒地往下掉,哭得很伤心。 这天,三爷对侄媳说:“可怜的孩子,去泡一瓶三蛇酒吧,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一个方子,用三样不同的毒蛇泡酒,可以让你婆婆扔掉拐杖。只是这几种毒蛇轻易抓不到,还必须是病人的子女亲手抓来活蛇,扔进酒坛子里泡。泡上七七四十九天后,让病人喝下去才有效。哎,若是你女婿在家就好了,可惜他外出打工回不来,只有你亲自上山去抓了。”侄媳听了三爷的话,高兴得手舞足蹈:“只要俺婆婆能站起来,再毒的蛇俺也不怕!” 第二天,侄媳用布条裹住腿,悄悄走进后山,在草丛中捉到第一条蛇。那是一条寸白蛇,四十公分长。侄媳壮着胆子,先用铁钳将它钳住,然后用细绳套住它的脖子,放在溪水里洗得干干净净,带回了家。到家后,她到小卖店买瓶烈性酒,小心翼翼地解开寸白蛇颈上的绳子,轻轻地将它投入酒中。 第二天,侄媳兴奋地告诉三爷:“俺抓住一条寸白蛇,已经泡在酒里了。”三爷听了,告诉地告诉侄媳:“炮制三蛇酒的第二种毒蛇名叫棋盘蛇,比寸白蛇更毒、更可怕。这样吧,明天我帮你去抓。反正我已经是一把年纪了,被蛇咬了也不要紧,说不定只能由儿女捉蛇的规矩,是祖辈让孩子们讲孝心的由头呢!”三爷爱怜地说。可侄媳说什么也不同意。三爷见侄媳的态度很坚决,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告诉她:“蛇的头号天敌是黄鼠狼,一旦蛇闻到黄鼠狼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臊味儿,便会浑身发软,任你捕捉了。”侄媳认真地听着,心里也有底了。 这天夜里,侄媳在鸡架旁用铁钳抓住一只黄鼠狼,按照三爷的吩咐,双手抓住黄鼠狼的两只小耳朵,用力一扯,那黄鼠狼便“吱”地一声叫,肚皮底下立刻喷出一股清清的液体——它的臊尿。侄媳一口气没憋住,鼻子里立刻蹿进一股让她窒息的臊味儿,呛得她喘不过气来,胃里也翻江倒海般地有东西往上涌。可她却拼命地控制住了,用空墨水瓶装了满满的一瓶尿,然后把两个小棉球放进尿里浸泡,浸透后分别放进口袋里。 一切准备就绪,侄媳又去了后山。她手拿一把小叉,在草丛中仔细地寻找棋盘蛇。可是一连几天,连毒蛇的影子都没见到。直到第四天清早,太阳出来了,她在布满露珠的草丛里,终于发现了一条棋盘蛇。它全身盘成了一个圈儿,像一个磨盘似的,身上布满了黑白交错的花纹儿,正舒服地晒太阳呢!侄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狡猾的棋盘蛇听到了,“嗖”地抬起了头,用滴溜溜的小眼睛狠狠地盯着她。侄媳的心怦怦直跳,但为了给婆婆治病她豁出去了,便紧咬牙关,将手中的叉头对准蛇的颈部瞄了又瞄,猛地叉了过去。上天保佑,还真叉中了。棋盘蛇的颈部被钉在了地上,只有蛇头和蛇尾在不停地摆动。侄媳不敢怠慢,连忙跑过去,一手拔叉子,一手掐住了蛇的颈部。不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蛇尾猛地一扫,便缠住了侄媳的小腿,一圈又一圈儿,缠得越来越紧。侄媳的脸当时就吓白了,她知道这样僵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便想掏出兜里的沾着黄鼠狼尿液的棉花球。糟了,过了三四天,那股臊味儿已经散尽了!侄媳想,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便把手伸向腰间,那里掖着镰刀。只要将蛇拦腰斩断,自己就能转危为安。可是这个念头刚刚一闪就被她放弃了,只有完好无损的活蛇,才能泡三蛇酒哇,怎能轻易地斩断呢? 棋盘蛇在作垂死挣扎,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它越缠越紧。侄媳感动小腿痛得几乎断裂,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了,难道我真的只有放弃了吗?她绝望地想着。不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婆婆正等着我呢!一这样想,她似乎有了战胜蛇的勇气,咬着牙继续坚持着。一分钟,五分钟,二分钟,三十分钟……突然,小腿的疼痛消失了,她低头一看,棋盘蛇的蛇尾已经散开了,整个身子瘫软在地上。原来,棋盘蛇已是强弓之未,用尽了它的气力。还是古语说的得:“狭路相逢勇者胜!”侄媳暗自为战胜棋盘蛇窃喜,赶紧将它的头套住,挂在身旁的一棵小树上。再一看自己的小腿,已经肿得变成了紫黑色。她想活动活动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双腿,让血脉畅通一下,好准备回家。就在她的右脚刚一迈步的刹那间,猛然感脚脖子被蜇了一下,钻心般地疼痛。低头一看,竟看到一条和逮住的那条蛇同般大小的蛇在她的脚边溜走。侄媳想,原来它们是一对啊,为了救它的同伴儿,它竟隐藏在自己的脚下一动不动,以至竟没发现它,被它偷袭了!侄媳急忙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带,紧紧地扎在伤口的上部,又从腰间取下镰刀,在伤口处纵划数道,然后用双手使劲地往外挤压。瞬间,紫黑色的毒血汩汩流出,伤口也迅速地肿胀起来。她顾不得疼痛,拼命地用嘴吮吸着伤口,吮一下吐一口,直到口不再流血,她才停止了吮吸,伤口却剧烈地疼痛起来,这时,她才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取出雄黄,敷住伤口。这是三爷告诉她的绝招儿,被毒蛇咬了,雄黄是最好的解药。涂上雄黄后要躺下来,不能动弹,蛇液才能被清除。 侄媳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直到夜幕降临,天上布满了星星,她才试着站起来,用小叉撑着走回家。大嫂已经睡下了,她赶紧将棋盘蛇扔进酒瓶里,连饭也没顾上吃,倒头便睡。 只需再抓一条蛇,婆婆就能站起来了,侄媳一这样想便信心百倍。第三种蛇抓得出奇地顺利,那是一种叫“野鸡脖子”的毒蛇,咬到人,如果不涂雄黄,人走七步就会倒下死去。“野鸡脖子”蛇常年活动在山野里的草丛中,不仔细瞧很难发现。侄媳倒出黄鼠狼的尿液,臊味四处弥漫,很快就把眼前的一条“野鸡脖子”蛇药翻白了,侄媳赶紧用铁钳按住,将其压得昏死过去,然后把它带回家,丢进了洒瓶里。 一个月过去后,三蛇酒炮制成功了。三爷说:“三蛇酒要泡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正好是第四十九天,侄媳要亲自品尝一下她炮制的三蛇酒,万一这酒有毒,让婆婆喝下去那就糟了。她倒出一小杯先闻了闻,然后怯怯地喝下去。便躺在炕上一动不敢动,静静地听自己的心跳。不一会儿,她感到胃里发热,头有些晕。呼吸也粗重起来,糟了,中毒了!侄媳想喊,但她喊不出,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似的。侄媳急得眼泪刷刷地往下落,真没想到,她精心准备了两三个月,泡出来的酒竟然是毒酒!无奈,侄媳将双手摊平,闭着双目躺在炕上等死。 迷糊中,她好像听到丈夫回来了,接着便听到丈夫呼唤她:“快醒醒,你看我给你买的啥?”侄媳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丈夫给她买的金项链已经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高兴地猛地坐起来,活动一下胳膊腿,还都能动,便一把抱住丈夫:“我没有死!”接着就抱住丈夫呜呜地哭起来。 这时三爷来了,摸着白胡子呵呵地笑:“傻孙媳妇,你不是中毒了,你是喝醉了呀!”直笑得侄媳低下了头,依在侄子的怀里破啼为笑了。侄子不敢将媳妇捉蛇泡酒的事告诉妈,端起三蛇酒说:“妈,这是治风湿的酒,我从市里的药店买回来的,疗效非常好。你一天小杯,保管一周后能下炕……”大嫂笑了,皱纹里都挤满了了笑。 一个月后,三蛇酒喝完了,大嫂果然能下地走动了。侄媳悄悄地将那三条毒蛇拎到屋后,挖个坑埋了。她蹲在坑边流着泪说:“小蛇,我与丈夫一道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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