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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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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小年,腊月二十三。但是,身边似乎没有小年的活动,最多是朋友圈发一些图片或者视频,提醒大家是小年了。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记忆中的年味呢?

早上去曲江办点事。回来路上,大雪纷飞,寒冷异常。叫车没人接单,地铁口找不到,公交车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点,却发现两路车的行程距离我要回家的地方都很远。无奈在风雪中往前走。在一个十字路口,询问了旁边一个骑电动车的师傅,他说方向对着呢,但是地铁口还远着呢。我谢了他,继续顺着绿灯往前走。结果到了下一个十字等红灯时,没想到又与他不期而遇。这个善良的师傅说:“要不然我带你一程吧,我顺路。”我犹豫了一下,看到他人还算老实,跟我年龄也差不多,就上了车。他车子骑的很稳,而且从不闯红灯。我心里很踏实。路上为了缓和气氛,没话找话的说,我说:“真快啊,今天都小年了”。他说:“是啊”。我说:“记得小时候,每逢小年,还要烙饼子,祭灶王爷呢,似乎很隆重的。”他说:“那是上一代人的事,那些人估计基本已经下世了。现在的年轻人不懂这些,也不会啊。”确实是这样子。越来越快的城市化,让人们的生活节奏不断加快,从前的那些仪式感和记忆已经慢慢退出历史舞台了。现在的年轻人,要不是因为上班需要,可以很久足不出户,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几天窗帘都不拉开,吃饭有外卖,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有外卖送到家门口,甚至看病也可以在网上进行。谁还会去想那些似乎遥不可及的形式呢。记忆中的年味越来越淡了。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也就是我的童年时期,虽然贫穷,年味还是挺浓的。大概进入腊月以后,尤其是腊月二十三以后,基本就是全家在为过年准备了。很多家里的大人,早早就开始着手准备年货了。孩子们的新衣服,得早早买了布,叫裁缝或者母亲们开始做着,至少得在年三十晚上就要给孩子们穿。家里养了大肥猪而且准备过年杀了的,大概就在小年前后开始了。村子里有专门杀猪的师傅。但是你得提前预约,排队等候,看看自己家能排到哪一天。到了这一天,大人们要提前烧好一大锅开水,要准备半盆面粉(如果这家人需要接猪血的话)。到时候了,师傅带着刀子,穿着高腰雨鞋,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寒暄几句,几个壮实的男人就开始拉猪。猪可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鬼哭狼嚎。趁猪不注意,师傅一刀直接捅进猪心脏的地方,可怜的猪,哼哼几下就没了气息。然后就是猪血哗哗地流进事先准备好的面盆里,等接完了,主人家的女人就会把猪血面蒸成“血粑粑”,就是一种发糕。那种东西看着有点瘆人,底下一层白面,上面是黑乎乎的血,里面加了盐和葱花,闻起来还是挺香的。胆小的人就不敢吃,但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还是能顶饱的,据说也很有营养。还有一种吃法,就是不发面,死面,在笼屉里摊薄薄一层,蒸熟,然后切成小块,晒干了装起来,在缺少粮食的时候,拿出来烩菜或者烩面。

男主人此刻就会和杀猪的师傅,甚至来帮忙的邻居们,开始收拾猪。先是烫猪,把猪放在那种特有的大锅里,小时候叫做“坳”,烫的差不多了,再去刮毛。等到猪褪去黑毛,成为一个白胖子。然后就是解刨—-把猪倒挂在一个横杆上,然后把猪从尾巴那块一刀割下去,直到脖子。然后砍掉猪头,取出内脏。大家分头行动,收拾内脏的,给猪头和猪蹄去毛的等等。猪尿泡是孩子们喜欢的东西,给里面吹满气,当气球玩。整肉分为两大块。放在桌子上。人缘好的人,左邻右舍就来割肉,你五斤,他三斤,不一会也就差不多了。主人家还会先割一块,让女主人去烩一锅菜,有点像东北的杀猪菜,来招待帮忙的人。为了多卖点钱,有时候主人都舍不得吃整肉,只给自己留点头蹄内物。要知道那时候家里的一头猪,可是全家一年的指望呢。

有的人,按照国家要求,辛苦喂了一年的猪,要上交收购站,满足城市人对肉的需求。到了年跟前,自己根据经济状况,割几斤肉凑合一下就算过年了。

紧接着,是开始打扫卫生了。那时候,老家基本都是窑洞。一年到头,屋顶上,窗台上,到处都是蜘蛛网。有的家里是一口窑洞,住宿和做饭都在一个里面。窑洞的墙壁,屋顶都是黑乎乎的。所以,全家人一起行动,扫的扫,清理的清理,把各个角落都清理一遍。然后,把先一年贴的画,报纸都撕下来,换上新的。记得那时候,父亲不放心任何一个人。自己亲自贴,还要站在地上端详半天,看看是不是歪了。除了报纸,还从一些老朋友那里要来过期的杂志,有时候还有年画。总之,通过一天的努力,一个崭新的窑洞就出现了。

然后,开始了为期两三天的蒸馍。也不知道那时候为啥有那样的讲究,说是年前蒸的馍,要足够整个过年吃。也就是差不多半个月左右。我们家那时候一般都是三天:有各种馅的包子(肉包子,油包子,豆腐粉条包子,还有糖包子。)还有馒头,总之,三天过后,家里的柜子,木箱,案板到处都是馍馍。这些馍,在正月里,每来一拨亲戚,就给热一次,吃不完的下次接着热。结果到了最后,馍上面的皮都炸起来了。甚至到最后,又丑又皱巴,看着都不想吃了。

到了腊月二十八,大概是年前最后一集——逢集。我们那边叫做“娃娃集”。寓意就是这一天是孩子们的快乐日子,家长要给孩子们买鞭炮之类的。如果衣服还没买的话,也可以趁最后一天赶紧买。因为过了这一天,集市就没有了,就是有钱也没地方可买了。所以,家家户户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开心的不得了。

腊月三十,该干的活基本已经干完了。就剩下煮肉了。那时候日子都不宽裕,一大家子人,最多打五六斤肉。一年到头,唯一的一次吃肉机会。白天,母亲就开始洗红白萝卜,然后切成小片。弄一大盆。然后开始烧热水焯萝卜片。萝卜焯好后,捞出来放到一边备用。焯过萝卜的水,一人一盆轮流洗脚。孩子们存了一冬天的脚后跟的死皮,在这种滑溜溜的水里泡软,搓干净,剪指甲。然后洗头发,换上新衣服。等着吃年夜饭,“坐夜”——也叫“守岁”。

大人们开始煮肉——那时候不太会有别的吃法,几乎家家户户都是煮肉。记忆中那时候的肉特别香,不知道是因为一年没吃过肉,还是那时候的猪喂的时间长,总之,一旦开始煮肉,整个院子都是香的。我的父母,在肉熟了之后,给孩子们捞点瘦肉或者大骨头。他们俩则舀半碗肉汤,切几片肉,泡上一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仿佛一年的辛劳,在这一碗肉汤泡馍下肚后,都值得了。(我们可吃不了那种饭,嫌太腻了。)

然后,母亲切好一盘子肉,放上调料和葱花。放到一个大的木盘子里,再给大盘子里放上一壶酒。我们兄妹几个就去跟爷爷“坐夜”。此刻的爷爷也似乎正在等我们。喜滋滋的招呼我们坐下,一起吃喝。爷爷爱用那种铜壶喝酒,还要放在盛水的碗里加热。他自己也准备点吃的。等到吃得差不多了,爷爷会从墙角取出他的“百宝箱”,从里面给我们取出花生,瓜子,糖果之类,还会给每个人发几毛钱的压岁钱。那时候没有电视机,当然也就没有春晚。我们告别爷爷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擀了好多面,而且已经切成细面,放在案板上了。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起来吃臊子面,放鞭炮。邻居们互相比,看谁家起来更早,谁家的鞭炮放的最早。预示着新的一年好运就更早的光顾谁家。接着,孩子们就出去炫耀自己的新衣服。大人则准备下午的饭了。记忆中,我们家的初一午饭,一般都是半锅肉汤烩萝卜片(母亲身体不好,没有精力再做饭了。而且,那时候也没有那个条件,几碟子几碗的。)于是,谁饿了,就在锅里舀一碗烩萝卜片,取个热馍吃了,一顿饭搞定。

初一,往往会有演出。在学校的院子里,那些知识青年,自编自演各种舞蹈,武术,唱歌等节目。不愧是大城市来的年轻人,几乎个个都能歌善舞。敲锣打鼓的,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跑到那里看热闹,你推我挤的,这样的节目大概要演几个小时。有时候,他们还会组织锣鼓队,沿着村子里的主街道一路敲。在一些人门口使劲敲,直到主人出来给点钱或者给点麻花点心之类的。过年,大家都图个吉利,一般没有人发火的。都是高高兴兴的给礼物。

当然,也有的大家族,比较讲究。一大群人,挨个去给本家子有老人在的去拜年,磕头。有时候,院子里齐刷刷的跪倒一片。老人则高兴的给大家抛洒糖果,彼此说着吉祥的话。主人家的小辈,赶紧端茶倒水,笑脸相迎,然后又加入拜年的队伍,继续拜年。

从初二开始走亲戚。先是外甥给舅家拜年,然后再是别的亲戚。到了初五,我们那边叫“五穷”。这一天,要放鞭炮,目的是把穷气打走,让新的一年好运连连。这一天,拜年基本就结束了,如果初六以后还在拜年,一般都让人说三道四。觉得你去晚了。记得那时候民间有个说法:“初三初四拜年哩,初七初八拜驴哩。”初八之后,基本又进入下一个阶段—-“送十五”。这个时候,是轮到舅舅家给外甥送灯笼的时候了。灯笼有圆的,长筒的(我们叫牛屎扑沓),方的。有丝绸的,塑料的,大部分都是纸的。那些丝绸的,是比较昂贵的,一般只给新婚的女子送,叫做“追节”。这次轮到舅舅做客,主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了。因为那时候生活节奏慢,亲戚也都基本住得不远,总之,这种活动一般要持续到十四左右。总之,同一拨人,今天在这家,明天又在他家,特别累人,无论是走亲戚的,还是招待亲戚的。但是,人们累并快乐着。因为,那时候不像现在初七就得上班,农民都是自由人,过年的时候冰天雪地的,也干不了农活啊。但是也有勤快人,趁着孩子们都在,清理牛圈,猪圈,抽空给地里拉粪,为春耕做准备。

正月十五,是整个过年的最后一天了。大家把准备的吃食也吃的差不多了。再包一顿饺子,或者臊子面,这个年也就基本结束了。到了晚上,是孩子们的天堂。几乎所有孩子都出动了。打着里面点着蜡烛的灯笼,在外面玩上半天,最后,跟其他孩子一起碰一下,直到灯笼着火了,烧完才安心回家睡觉。这个年就算彻底结束了。

记忆中的年味,再也没有了。现在的生活,家家不缺吃不缺穿,可以说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那种唯独,那种感觉。再也回不去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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