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自己在呼啸的北风中窒息,恳求满腔的怅惘随风一样离去。很久以前,便久久厌倦了一章又一章的花样文字,而如今,心情却在悬崖旁耸立,不因苍莽的孤胆,而是寻找的迷茫。 ——写在前面的话 【一】 清晨,第一束光刺醒了我的双眼,朦朦胧胧间,又用棉被紧紧裹成黑暗。迷蒙中的夜,在“厚颜无耻”地称之为“最后一次慵懒的呼吸”之后,我忘记了何时开始了失眠,满怀的忧伤,却迟迟早找不出离天堂最近的“沱沱河”。哦!这高原上的源地不是在中古时代被一个名为脱脱的蒙古人戳穿了吗?一袭袭近似来源于小号中的哭咽声本与年味愈浓的节日格格不入,但离她最远也最近的我却那么刻骨,仿佛一剪幕下升起的幻影,“忠心耿耿”地尾随,口口声声地喊着主人。 早已不配拥抱这一季的闲致,却真实地发生在隶属游荡的年轮。此刻,应该有很多同龄人怀着激动的心情乘坐在奔向故乡的车厢内吧!相衬之下,我竟“恬不知耻”地推卸着一次又一次的“漂泊”。其实,我一直向往“漂泊”,把自己放纵在蓝天白云之间,左手停傍寒山上的红叶,右手刹那换了清妆,想来别有一番景致!远方,耳畔传来大冰的手鼓声腔,一位校友略有骄傲地在炫耀《他们最幸福》的第一页,在雪白的封面上,有大冰的亲手题字——给我一碗酒。两年来,我常常在思量这五个方格字背后隐藏的含义,也隐约地感触大冰笔下的那十种有关命运有关思考的人生,在苍白的青涩展板上,那些略失专业的蔓延比不上余华“活着”的凄凉,也比不上张承志那匹“黑骏马”在草原上的狂放,但生硬地裸露在青芒碎语下的奢望,无须深寻,便生长出一片接一片的梦想芦苇荡。 “给我一碗酒”,似乎很调皮,但却隐藏着平凡世界少有的肆意。十种人生,十种命运,那些偏南一隅的往事终究在人间稀疏,用一盏灯的夜晚去品尝酒的甘冽,像极了窗外的北风,更似远古的嘶鸣。心想,这酒到底有怎样的深度呢!这人究竟有多么荒唐! 酒,是一痕寻常,是一迹灼烧,更是一种释放,胆量的释放,梦想的释放,心灵的释放,人生的释放;一碗酒,又怎不是两碗、三碗、乃至数碗呢!酒后易醉,熏熏之后却不容易走出,痛苦、眩晕便接踵而至。而世人容易陶醉乃至沉溺,却经常难以潇洒地离开。敢问,红尘几何,又有几人可以“抽刀断水”、“望水东流”! 给我一碗酒,向往平实的感情!向往静泊的生命!细细品尝,这何尝不是一迹喧嚣后的宁静呢! 【二】 想必近来泡在酒精里的日子太多了!几许光阴,被我这个远涉沙漠的小儿一饮而尽。嘴角残留的两三滴,愀然间巧遇了舌尖,有点甜,却更多的是苦。 于是,我开始寻找,不停地寻找,寻找让心安静的地方,寻找一个属于我的梦。此际,重温了最新版的任正非、刘强东、雷军和马云的传记,但却远远不再陌生这些被商学院“拿来主义”所宣传的经典。只是,除却那些烂熟于心的案例,我竟不曾再书中习得一丁点儿明朗。一直把原因归结于当代不知名作家的“口述人物史”的糟糕,可是,当境遇丝毫未发生转机时,在无法静心去品读一瞬接一瞬的转身之前,自以为是地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到时代,在众目睽睽之下,模仿儒学大师梁漱溟捋一捋胡须的姿势,阿Q地向四周宣称——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价值标准,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精神人物。偷偷地,小声地安抚自己娇小的心灵——“或许,我们这个时代还没开始呢!”。 “呵呵……”,来自天上的声音,一朵白云的身后,一行蓝天的冷笑。抬头仰望,一直望尽山水河川。渐渐看清笑声的意味,原来,那是天堂中最小的那个长着翅膀的孩童对我的嘲笑。 在下一个路口,遇见当直销员的朋友。他用高分贝的嗓音向我介绍所属公司的企业文化,关于财富,关于美丽,关于理想。望着这位长我近两旬并热情地邀我参与的朋友,心中竟莫名地升起一卷卑微。无法置否,他远远高出属于他那个时代的人群,谈话间,他不带任何修饰地说,“阳,你学工商的,应该知道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我是一个下岗的初中生,但是,我是一个不愿停歇的人,做过推销员,做过中介,做过小贩,就像现在,上个月刚刚纳了八千的税款。我不仅仅为我自己赢得了收入,也为国家和社会做了贡献。不是吗?”。不敢去迎接他的话语,不只是因为他的高收入,更是因为在自己的身上,却找不出像他那样歇斯底里的奋进。 一会儿,他盛情邀我去参观他的商店,而我匆忙用在准备各种考试来推却,纵然我不知道原因,也许是自感卑微,也许是被束缚的青春。 是的!因为不安,所以青春;因为迷茫,所以青春;因为彷徨,所以青春;因为孤独,所以青春;因为忐忑,所以青春。也许,我完全有理由用《因为痛,所以叫青春》上的“契口”来藏匿心中的胆怯,但让我久久无法释怀的是一句刻骨铭心的感叹——脱离一个阶层好难!真得好难! 谁都有一个比天都高的梦想!谁都有一个比地更低的头颅!“当我投第一份简历时,是为了理想;当我投第一百份简历时,是为了生存”,悲怆、黯淡、辛酸,当伤感的冷色调卡住了布满灰尘的发条时,蜗居、蚁族塞满了掺进眼泪的黄砂,随后,屌丝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则新时期的“无厘头”剧目。忆得,刚刚走过的半学期里,一则被成为清华大学首次有关调查屌丝的报告写道,“屌丝阶层月收入二千五到四千五,主体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和大学毕业生,他们一般穿着真维斯的上衣和森马的牛仔,习惯了李宁的运动装……”,如今,依旧能够想起同学们惊愕的眼神,透过那些聚精会神的眼睛,我好似读懂了大家与我一样的迷惑,——“今后的我能不能称得上屌丝呢”。除此之外,最让记忆深刻的是,当数据显示屌丝阶层的男女把超过收入在内的物质全部倾注在下一代身上时,老师在旁边娓娓道来,“屌丝阶层大多均属孝顺的子女,把收入的一半均用于家庭和赡养父母;同时,他们极其厌恶自己所属的这个阶层,深痛自己无力改变这种困境,便将全部精力投注于下一代,寄希望于下一代”,时至今日,我依旧铭记着那辑欲哭无泪的感伤,刹那间,我想哭,真的,很想哭! 幻景是丰富的,又相当残酷。那一刻,我想起了在杭州油柏马路的两旁建筑板房和五星级酒店的鲜明对比,想起了上海地铁上衣衫褴褛的农民工,想起了一次高考的黑幕,想起了……那一刻,我很愤怒,甚至想用最残忍的手段去报复这个丑恶的社会。或许,那是蒋勋所提及的“暴力孤独”吧! 渐渐地,当“那一刻”沉淀成最古远的记忆时,我庆幸有人这样告诉自己—— 每一个社会和时代都会有恩典和瑕疵,这是偶然,也是必然。选择包容,选择融入,因为人生中,最重要的并非是历练本身所体现的冷酷性,而是面对历练的态度。 给我一碗酒!酒酣胸胆尚开张,我不是那位被放逐路上的老者,而是走在漫漫征途上的归客。 【三】 “敬大家一杯酒吧!”,这是女友在我家和我在女友家想对女友说的。 昨昔,在与女友聊天中,女友开玩笑地“埋怨”,“你奶奶总是在炫耀,炫耀你家的新房,炫耀你的家人,炫耀你的父亲和你”,我笑着回道,“这绝不是炫耀!老人最注重成就感,亦最急于表现自己的成就感,而他们这些老人的成就便是源于自己的子女,源于自己的家人”。 在与女友道声晚安后,我拉开窗帘眺望。远方,夜色静默,像一条黑带在向周遭漫溯。回想女友的话,我无法否认祖母那种表露在外的“炫耀”,有时候,即便是自己,也大多在祖母开始“炫耀”之际慌忙逃窜。但是,如若称其为炫耀,私念,这种“炫耀”并非贬义,而是褒义,囊括了一种告别过去和迎接未来的仪式。 与新中国差不多同岁的那一代人,承受着当代人无法想象的磨难,咀嚼了阳光背后的黑暗。倘若我们这代人为某些不公的际遇而怨声载道,那祖父母那一代又该用怎样的声音去控诉自己的遭遇呢!最大的痛苦是悄无声息,因为他们受的苦难最多,所以最具发言权的他们往往无话可说。到底应该谈论什么呢!在他们某个年段里,“活着仅仅是因为活着,荒凉地活着,孤独地活着”。然而,是他们没有想象过的,也是我们没有想象过的,这个社会的发展远远超脱了他们的幻想,不经意间,“户口”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农村亦变成一座座高楼广厦。总觉得,他们这一代有“炫耀”的资格,蹉跎岁月让他们铭记了无法承受的苦难,公社,公分,封建思想、颠覆的价值观……一切以毫无保留的方式吞噬了他们的心灵,本以为自己会以上一代的末端来轮回,殊不知,世界又冷不丁地跳跃到另一端,触不及防,远非一个“想不到”所能比拟。面对异彩纷呈的世界,他们有许多话想说,有骄傲,有兴奋,有责难,有不满,只是,生长在最质朴最艰辛最遥远的年代,他们最注重的是一个家的“里子”,矗立在黄色土地上的中国农民独有的“里子”,像他们那一代无法理解为何结了婚还有颜面去离婚,像他们这一代无法理解为何客人来了孩童还可以毫无规矩地上厅堂……所以,他们对他们那个年代定义的“丑陋”常常不发一言,但在他们理解的幸福和自豪面前,往往一而再地嘱诺自己和子女的珍惜,尽管略带炫耀,尽管袭击他人的不快…… 或许,愈是对沉重的痛苦记忆深刻,愈是对眼前的幸福倍加珍视,祖母犹如是,像祖母那一代亦如是。身前的种种苦难与记忆如影随形,年青时烙印下的灾难褪去痛苦的外衣,独留下的麻木让生在水深火热的他们惊若寒蝉;身后的幸福犹如曾经他们日日夜夜的祈盼,但如同许多人一样,伴随期盼的生活霍然而至,他们甚至患有神经质般地告诉后人埋藏在历经之后的良苦用心。 一句、两句、三句……当我们这些晚辈表现出对他们的唠叨反感时,他们又会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无法释然。我想,他们一定是不适应这个快速的社会,当苦难还是昨夜的凄风苦雨,而祥和的晴天便毅然伫立在眼前。他们想让后辈记住一个存在于当下生活中的现在,让后辈感激一个值得庆幸的时代。 想一想,记忆不死,只有凋零。当一种记忆因时间而变得愈加模糊时,当高深的人情世故在苍老的容颜前变得渺小时,他们越是强调家庭和子女,越是需要后代的尊重和倾听。 敬大家一杯酒! 这杯酒的敬酒词是敬畏,敬畏苦难,敬畏希望,敬畏普世之下的人间大爱。 给我一碗酒!这酒中,有对过去的祭奠和告别,有对将来的憧憬和期望,更有一个人对随之而来的恐惧和坚定。今夕,早已不像童年那般奢求一骑红尘的潇洒,“路有多远,就能走多远”的号角渐已不复当年的桀骜,但迷路的心静然地寻找着出口,相信不远之处,那就是归宿。 书桌旁,喜欢将一摞又一摞书机械地推成一片,然后,随心所欲地重新摆弄。丢失了儿时那张衷情于整整齐齐的模样,长大后,便总偏爱彰显自己的吊儿郎当。这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再偏爱干干净净,而是想到了人生。这人生又何曾平坦如履!何曾不溢满褶皱!仿若老者的皱纹,在夕阳的荡漾下,惊异地窥探到童年的咯咯笑帘。 此刻,我端着一碗酒走到书桌前,想象自己是一座雕像,由一个平凡的石头雕刻成的雕像,就这样,站到了久远,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