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的黑冷里,牛屋外的赵老头将炉子里的漏火炽挟到火盆里,温暖的火光映在她的课本上,赵老头平静地说:生存和活下去从来都是课本以外的世界。
她躺在那块棺材板子下面,屏住呼吸,一心巴望这两个人快一点走过去。
但偏偏总是遇着偏偏,她听到那脚步声就停在了她的近旁。
接着传来了一阵谈话声。
一个声音:“就这儿吧。”
她听出来这是小林娃儿。
另一粗暴的声音说:“那不行!这地放太平展!”
“这地方有倒虹吸挤着,我们藏在渠里,那车一来,就出来搞!”
“我说过:这—不—行!,这地方太他妈平展了,车子走这儿过,都不会减慢速度,一个劲的开!”
“可这儿能藏人!”
“你他妈的脑瓜子叫驴踢了!我们要的是车子开过来的速度,不是哪儿能不能藏人!这么大一条公路,你就在路上走着,谁知道你是干啥的!”
“可这儿离村子远,就是有事也不会有人会怀疑到我们!就像街上的那次!”
“你他妈的还有脸说!那一次要不是你去拿那个千斤顶,他会看到你?他看到你就叫!逼的老子下狠心要了他的命!还他妈的将那些麻包里的东西全都给整了回去!白做了一回!还要了一条命!他妈的,不是你,能坏了我们的规矩!你说你!你要他的那个千斤顶啥用?!老子今天在这儿再给你说一遍:只要财不要命!那样的事情只有那一次,以后绝不会出现,再出事,我拿你祭他!”
她吃了一惊!那一次街上的车祸,整个村子都知道,她也去看了。那地段正在修路,到处是鹅卵石,散落着成堆的花生,拉花生的半挂车,后面的拖车轱辘坏了,千斤顶扔在跟前,下了轱辘的轴和倾斜着的车厢正压在那个倒霉的司机身上。那人全身乌完了,两个眼球憋暴了出来,一只乌青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石头,死之前不知道有多痛苦。听说那是因为修路,地下是脬的,落实不了千斤顶,而车厢重量下来的时候挤掉了千斤顶,压在那个司机身上,司机当场就毙命了。她回去后有一个星期吃不进饭,一看到花生就想起那个乌青的人来
“…….,老黑哥,那就听你的吧!”
“这一次我说了就在下头儿那地做,你去,就在这路边上砍棵树,半粗的,他妈的做的要像是风刮倒的一样,天黑透了横在慢上坡地儿,再找一个疙瘩,错开地扔那儿!”
“我看还不如将四队的红英拽过来,他妈的憨子,恁大了还唱:‘风来了,雨来了,王八背了个鼓来了!’”
“不行!”
“那干脆将六队的苇子搞过去,天天你妈的光着个身子,考上大学有啥了不起,被人顶了顶了就算了,谁叫你爹妈没本事,搞不赢人家,还搁得住疯掉!你妈疯了也算了,还整天打个精屁股在路上来回跑,真丢村子的脸!给他搞死了算了!”
“不行!”
“那就将朝庭的老二妮子扔那儿,他妈的还敢拿菜刀!想砍我!扔那叫车轧死了算了,做干净点儿,也找不到我头上!”
她一听,更吃了一惊!朝庭的老二妮子正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想将她扔到公路让车轧死!这恶毒的想法,就是要了命还找不到他身上!她心脏突突地跳,止不住一直发抖,硬着头皮,继续侧耳倾听。
“不行,不行!我看你他妈的就是个贼子心,监牢命!那红英憨,爹妈可不憨!苇子,他哥可是国民党!拿过枪!没准哪天再从台湾回来,一枪崩了你!在门起的几个哥可都是狼!连断胳膊支书都向着他们家!朝庭的老二妮子要砍了你,那是你活该!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就会仰着脸骂人,算个啥本事!老二妮子咬过我!但搞死她这绝对不行!你妈的,这些人都是一个宗族的,怎么说也不能搞!我再说一遍:我们的规矩是:只要财不要命!”
“唔嗯……”
“没有智慧的家伙!你要像老克军家的成子一样吗?狐狸没打着,还惹了一屁股骚,进了牢房多少年了?你说说看,以后出来要成小老头了!搞得再多自己享不到,有个球用?!不必再说了!这地方不行,任何人都不能让车轧!只搞木头和石头!不要让司机看到!这一次,你上车,我在地下接,戳几个麻包尽它先漏着,再捡靠中的扔几包下来我们得着!我去挨家挨户敲门,老规矩,都知道!毛毛雨要遍地撒,撒开花!法不治众!也堵着嘴!你他妈的才是最安全的!知道不?”
“老黑哥,还是你智慧!这他妈的风吹的,冷死了!哎呀!老黑哥,快看那里,那块棺材板子在动,里面有鬼活过来了!要不将棺材板子扔到路上去!”
她一听到这话,吓得连呼吸都不敢了。拼命祈祷风再刮大一点儿,让他们以为只是风吹的。
“你他妈的吓死我了,就是有鬼活过来也是来找你的!永远教不上路的二蛋逼样!司机看到棺材板子还不得飞快地开走?!我再说一遍:要的是慢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