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前屋后,种瓜种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这当是一条农谚,小时候便熟悉,儿歌似的朗朗上口,可爱生动。每当想起,心中便会有欢快的声音响起,会看到一群小小村童拍着手蹦蹦跳跳地一路唱着去了。
回想小时候这么唱的时候,其实心里对种瓜更感兴趣些,因为喜欢瓜秧攀爬的样子:悠然自得的瓜秧沿着树干或者搭起的秧架向着阳光逶迤而上,一路开出可爱的娇嫩的黄色花朵。那是多么自由的生命啊!正如萧红在《呼兰河传》中写的那样:“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
房前屋后,种瓜种豆。瓜豆疯长的季节,房前屋后便较其他的季节亮丽了许多,也热闹了许多,尤其是炊烟升起的时候。拔一把带着湿润泥土的大葱,摘几枚莹润的红的绿的辣椒,黄瓜顶花带刺儿,南瓜金黄可爱。只看着,生活便会更加的有滋有味了。
我之所以会想起这些,是因为我现在的邻居们。我现在居住的小区,宽畅整洁,楼前楼后种满了树木,落叶的,长青的。也有结果子的,比如石榴。当然也少不了观赏的花木点缀其间,比如紫薇花、木槿花。林间地面碧草如茵,偶尔会看到房前屋后松过土的小小空地,干干净净地种着各种时令菜蔬。有辣椒、茄子、豆角、大葱、芫荽……品种很多,面积很小,每幢楼前后都会有。小小的几畦菜,晶莹的绿闪着诱人的光泽。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总是有拔上一把的冲动,于是便希望能巧遇侍弄菜畦的主人,也好向其讨要一点。不过每次希望都会落空,主人似乎很少光顾,那小小的菜地便静静地兀自生长着。
每年,小区的物业都会张贴出禁止种菜的通知。每次看到,便会觉得那是一群超级古板没情调的人。这林间,这房前屋后有了这小小的菜畦,才散发出一种更加浓郁的生活气息。再说了,反正都是绿化,为什么就不可以用菜来绿化呢?摇摇头,腹诽一番也就罢了,无论如何,那些菜蔬是难逃被戕害的命运的。
年年禁种,年年种。真的喜欢我的邻居们的那种热情、坚韧和乐观,跟打游击似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不让种?好啊,过了这阵儿再翻土重来。其实物业也并不真的较真儿,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糊涂,看来,物业也并非食古不化之人呢。
把这种热情发挥到极致的,当属我同学的父母。
七月下旬的一天,外地的朋友带着她家的小公主来我这里玩。去函谷关途经同学的老家,便前去登门拜望。这是他家的老宅子,土墙柴扉普普通通。进得门去,我们这些客人不由得大声感叹,这普通的农家小院,真的是别有洞天。进得院门,一棵硕大的核桃树枝繁叶茂覆盖了半个院落,树上挂着一个个、一对对可爱的核桃,青皮儿,带着细细的白色纹络。核桃树下,有着石砌的搁物台,旁边的自来水龙头下面是一个长形的水槽,长着淡淡的绿苔,幽幽地泛着古意。再往里走,满架的葡萄在头顶形成了一个天然凉棚,绿的紫的葡萄一串串挂在头顶,不用手摘,似乎只要踮一踮脚便可以咬着。墙边有梨树,树下堆放着烧火的木柴。葡萄架下的小石桌旁,同学的母亲正在择菜,准备午饭——因为他们家正在大兴土木建新房,两层的三室两厅带车库的房子。
同学家的老屋是土造的窑洞。窑洞在当地很普遍。我也算得是当地人,对农家小院习以为常了,但这小院儿的确让我有惊艳的感觉。它把土地的价值利用到了极致,角角落落都让人不敢小觑。这土夯的窑洞,居然有很戏剧感的梯子通向屋顶。说有戏剧感只因那梯子经过了很长的岁月的剥蚀满目沧桑看起来摇摇晃晃的好没安全感,像故事片中的道具。梯子旁边的枣树下,有缠缠绕绕的藤蔓生长,当时只顾感慨,有些记不清楚到底是黄瓜或是豆角了。
我们忍不住爬上了屋顶,顿时,四周的院落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眼前。也许是我们来的这个点儿他们都出去做活儿了吧,家家都很安静,看不到一个人,只偶尔闻得一两声犬吠。枣树的枝桠伸到了屋顶,轻轻地在风中招摇,成串儿的半大的枣子青涩可爱。
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同学的母亲已把洗好的葡萄端到了桌上。拈一颗入口,酸酸甜甜的感觉回味悠长。
这是多么热爱生活的两个老人啊!
豫西的地貌很有特点,村子一个个都隐藏在黄土塬的皱褶里,即便是冬天,外来者也很难一下子找到村落的影子,更别说夏季了,放眼望去,找不见房舍,漫山遍野都是浓郁的绿。居住在这样的乡村,会给都市来的客人一种错觉:隐居,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车开出好远,还忍不住一路感慨。突然想起一首诗: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我没有问同学他们家有没有种菊花,不过我想,那么热爱生活的两个老人,总会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他们会用自己的全部热情,让生活四季花开不败。
无论城市或者乡村,无论贫穷或者富裕,只要我们拥有积极的心态,便会拥有诗意的生活。
房前屋后,种瓜种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了热情,就一定会收获快乐与幸福。
201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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