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江南的元霄佳节一过,春三月还没探头,阳光映掩下的河畔,杨柳树就会在春风的吹拂下开始绽放出鹅黄色的雀舌般的新芽,给熬了一个冬天的杨柳树换上了新的衣裳。柳枝飘逸,景色诱人。燕子从南方飞来了,它们带来了早春的信息,也伴来了春风春雨,带来了迎春花开的满目春光。杨柳袅袅情悠悠,它们穿梭于杨柳树丛,用歌声唱着春天的快乐。
【一】
对于杨柳树,大多数人都不会陌生。据考证,在在距今11000~8500年间,青岛胶州湾附近就已经有了柳。柳树是我国被记述的人工栽培最早、分布范围最广的植物之一,史前甲骨文已出现“柳”字。柳树别名水柳、垂杨柳、清明柳。是世界上一种常见树木。分垂柳、旱柳两种。喜生水边。柳树分垂柳和旱柳。垂柳又叫杨柳,为落叶乔木;旱柳又称杞柳,亦为河柳,是落叶灌木。柳树枝柔韧,叶狭长,春天会开黄绿色花,种子上有白色毛状物,成熟后随风飞散。柳树没有松树的伟岸挺拔,也不像杨树那样正直不屈。它的主干通常在二三米处就长出分枝,光滑柔软的枝条状若丝绦,纷披下垂。柳叶是单叶互生,叶片狭长但宽窄相宜,形如少女脸面细长的眉毛,人称的柳叶眉就是眉形柳叶。
“无心插柳柳成萌”,用杨柳枝条倒插在泥土中育三代就成了倒垂柳,插的方式就是截取枝条倒插后,过几年再取枝倒插,成树后再取枝倒插,这时成树后就成为垂柳了。它们携手河畔田野,枝条茂盛,随风起舞,阿娜多姿。
【二】
小时候在农村,每到三月中旬就是村里人插杨柳条的时节,人们用刀砍下老杨柳的树枝插在河边和沟渠旁边。杨柳树有奇特的扎根本领,凡有泥土的地方它们都能扎根成活,而且能在当年长枝叶,河畔插杨柳不仅可以防止水土流失,而且会形成一道绿色葱茏的风景。
插柳的形式多种多样。到了春天,一望无际的田野,经过冬翻的土壤就要进入春播,每家的土地尽头和相隔的地方都要筑成小田埂,这时人们会在田埂上插上一枝杨柳作地界,等到它们的枝条顶上长出绿叶,就成为绿色的分界标记竖立在田埂上,亭亭玉立很有意思。
记得我读中学第二年的冬天,村里新开了一条河,为不让水土流失,村里一开春就发动家家户户在河道两边植树插柳,于是家家户户都行动,春日插下的杨柳到了六月份,河道两岸就变得一片葱郁,二尺余高的杨柳树都插活了。三年后,河道两边柳树成群,袅袅婷婷的绿了一条河,十分夺人眼球。
到了三月中旬或清明前,村前村后的杨柳树就已经发出了嫩黄的芽,嫩绿的小叶中间有一颗小桑椹模样的嫩黄色的花蕾,过一段时间在它上面会长出白色的绒毛状的絮,当太阳出来的时候,那些絮在风的吹动下飞舞起来,像是薄公英的飞花在天空漫游,像是万千白色蝴蝶在四周的天空中飞舞,那景色好看极了。
柳芽可以食用,可泡茶,也可治病,不过要在未开花絮之前采摘。当花絮还没有飘的时候也是柳芽成熟的时候,柳芽是农村里常用的一道春菜。特别是在农村最困难的时期,家家缺粮少菜。这样,柳芽儿就成为人们平时食用的好东西。那时我们人还小不懂事,常常会像猴子一样飞快地爬到村宅的杨柳树上采摘柳芽儿。柳枝倒挂,柳丝飘逸,柳芽儿可爱得逗人。
爬上树去采柳芽,速度很慢,后来忽然想到用手捋杨柳的芽。那时,尽管河堤上有许多的柳树,但因为它是集体的就不能随便去捋它,怕弄坏了枝条长不出新叶,所以常常要走五六里路,到那些野坟地的河滩头的柳树上去采摘。
野坟地看上去阴森森的,地下有许多死人的棺材埋着,四周还种着各种迎春花和蔷薇花,其他的都是杨柳树,春天的阳光暖暖的,透过摇曳的枝条晒在身上,跳跃在碧绿的柳芽叶尖上,那柔软的枝条绒绒的叶片不时的扫过我们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柳的特殊味道,那味道是柳芽儿发出来的,让人心醉。
因为是坟地,那些胆小的人总会远远地躲着它们。然而我们却是不怕,我们五六个结伴同行的伙伴大显身手,大家轮流我爬上树,由于树枝长,我们就采用了捋芽的方法,捋柳芽是很灵活的事,一端捏住枝条,另一端用手按住,轻轻一捋就会把枝条上的柳芽儿捏在手心里。
有时,我们还把大一点的芽叶当作柳笛来吹,但由于叶片太嫩,常常被吹得裂开来,但不规则的音乐却是一路伴随我们回家,在笑声中我们满载而归。
【三】
柳芽摘回家后,母亲就会把它们放在开水里浸润一下,然后放在凉水中再泡一下,把芽的苦味滤出去,然后把从地里拔来的小葱洗净切成小段,加盐花,倒入麻油凉拌就是一餐美味的绿色菜肴了。如果与土豆一起切碎了还可以包饺子和包子,吃起来与现在的野菜味道相似。但那种淡淡的清香却总会在喉头回味无穷。有时还做柳芽饼,将洗好的柳芽,在砧板上切得细碎,然后和面粉揉在一起,或者摊成薄饼。青绿鲜嫩的味美可口。
食柳芽也成为一些地区的民俗特色。广陵一带人们喜欢用柳芽拌在饭里或和面卷内食用,据说这样能清热明目。在苏北和安徽、山东等一些地方,每当柳芽绽出时,许多老年人或少女会结伴去采摘柳芽,采回后加上麻油、食盐、葱蒜、香醋拌匀当菜吃,或将柳芽晒干,到了夏天就用豆油炸着吃。有的还放蒜泥和麻油拌豆腐的,和进玉米面贴饼子的等等。
那年我去山东一亲戚家,他们不仅上了大鱼大肉,还上了一道叫“软炸一枝春”的菜,其实就是柳芽,真是诗意浓浓;在云南,当地人吃柳芽更有独到之处。他们把柳芽用沸水焯过,然后与精肉一道剁成肉馅,做成柳芽包子。这种包子清馨甘美,虽然带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味,但口感和回味尤为别致。云南的小米椒拌柳芽也是一道很有特色的地方菜。把小米椒切成椒圈,加入姜末、蒜蓉、盐、麻油等作料一同拌匀,最后浇上少许香醋。吃的时候,辣、咸、苦、酸诸味杂陈,对味蕾形成了强劲的冲击,本来普普通通的一道小蔬,也就此变得不同。
柳芽还可当茶品用。后来从有关资料上查找,柳树的嫩芽含有丰富的蛋白质,除了可以伴和炒来吃外,柳芽也可以用来泡茶。记得二年前的春四月,我去一位朋友家聊天,他刚刚从杨州回来,他帮我泡了一杯茶,让我猜猜是什么茶?喝着清凉可口的茶,我开始以为是新鲜的碧螺春,后来细品就知道它是柳芽茶了,当我揭开这个迷底时,朋友惊讶。我告诉他,这茶小时候我喝过,那个时候不当它为宝,现在却是难求了。朋友笑着告诉我:这茶还是杨州长春岭寺内的大和尚送给他的珍品哩!我点头称是。
再次与柳芽邂逅,是在今年春天苏北泰州的一个会议间隙。那天我和文友去农贸市场走走,我看到一个老大爷在卖一袋柳芽,这柳芽黄嫩油绿,我是从小就认识的,但这东西对于今天住在城里长大的人来说,也许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这东西可以当菜肴和茶品。老大爷开价只五元一斤,但还无人问津。有的人知道是柳芽儿就摇摇头走了。柳芽可以泡茶,我将一袋柳芽全部买下了。
拿回家告诉了我的几个朋友,他们一听到柳芽可以泡茶喝,都感到新鲜得不得了,都赶来取了,像宝贝似的一下被分光,等我想到自己也要留一点,但已经晚了,只有感谢的脚步声在笑声中渐渐远去。
【四】
《神农本草经》载,柳之根、皮、枝、叶均可入药,有祛痰明目,其热解毒利尿防风之效。《本草再新》说“柳头平肝,发(散)热,能托能生、败毒,发斑”也就是说,柳叶具有清热透疗,利尿解毒的功效。
在中国的苏北、安徽、山东等地,人们不仅喜欢食用柳芽,还把它收集起来作药备用。柳芽可治病,它的中医代表方剂如小儿金丹。其功能以祛风化痰,清热镇惊为主。临床主治伤风感冒,发热头痛,鼻流清涕,咳嗽气促,咽喉肿痛,惊悸心烦,疹出迟缓等症。
面对一树新柳,常常诗情浓郁。遥看绿柳,就会自然想起历代诗人写就了优美的咏柳诗,千年流芳。唐·白居易:“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依依袅袅复青春,勾引春风无限情。白雪花繁空扑地,绿丝条弱不胜莺。唐·王维: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唐·韩愈“池上无风有落晖,杨花晴后自飞飞。为将纤质凌清镜,湿却无穹不得归。唐·李商隐“江南江北雪初消,漠漠轻黄惹嫩条。灞岸已攀行客手,楚宫先骋舞姬腰。清明带雨临官道,晚日含风拂野桥。如线如丝正牵恨,王孙归路一何遥。唐·刘禹锡:“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唐·皮日休“梅片尽飘轻粉靥,柳芽初吐烂金醅”;唐·贺知章:“碧玉装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条。知细叶谁栽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宋·曾巩“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元·张可久:“浪酒闲茶,涂醉墨春笺柳芽,弄轻鞭骏马桃花;”“绿笺香露洒蕉花,翠线晴风绽柳芽;”明·谢肇淛:“北方柳芽初茁者,采之入汤,云其味胜茶。”在古代名人的笔下,把柳芽和柳条描写得婆娑轻扬,细致入微,惟妙惟肖。
【五】
前几天忽然想到了要到小区外的河堤散步,去看看一排排在深秋的天空下拂着长丝的垂柳。枝条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老树仍然苍翠,透过那枝条上一抹枯黄,我看到了它内在的绿色和希望,它的骨子里珍藏了千年的绿色和国人的骄傲。
看着柳树,回忆的闸门一下子又被打开,眼前仿佛出现了晴美的春天,一片嫩绿的新芽把河湾映得一片翠绿。是呵,时代不同了,现在的柳大多是用来观赏的,过去咬柳芽的历史大多已经成为了难以服人的故事,这些故事是一个时代的写真,走过那段路的人永远不会忘记,忘记是对历史的不忠。
是的,时代需要在更多的河堤种上悠悠飘逸的垂柳。因为当柳芽儿长出来的时候,又是一个明媚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