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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之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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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两张纸震动了河海市

  回到接待站,五个人一起到食堂里吃了晚饭,吃过晚饭陈定春提出大家在一起商量一下明天到哪里去。

  梅远说:“我身上不舒服,我先到宿舍里去睡觉,你们怎么商量我都同意。”

  陈定春说:“那好,你身上不舒服,就抓紧休息吧!我们商量好了,我回到宿舍里再告诉你。”

  梅远回到宿舍里,那个刷把女生正在与室友们道别。她见梅远回来了高兴地对梅远说:“真好,你回来了,我正好跟你道别。我马上就走,我要到西双版纳去,乘今晚九点的火车。”

  梅远说:“你就一个人,走那么远呀!”

  刷把女生说:“我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还有一个男生,他住在礼堂里,已在楼下等我了。我们下一步不到城市去了,只到一些边疆和风景名胜去看看。你们别死心眼,串联什么呀?抓紧时间好好地游山玩水。”

  梅远赶快说:“很好,很好,祝你们一路平安!”

  刷把女生说着背起包就走了。

  梅远躺了下来,刷把女生的影子在她脑子转悠着,同时,月坛的遭遇也在她脑子翻腾,她感到胸中发闷,头疼的厉害,她害怕自己真的病了,就闭上眼睛,想尽快安静下来。

  这人呀,往往是越想安静就越不能安静。梅远虽然闭着眼,可是心里愤怒的火焰还在肆意燃烧,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来,她遇到的窝心事太多了,走出横江,本来是想避开一些不想遇到的事,没想到今天平白无故地撞上了活鬼,而且是成群的活鬼,给同行的同学们惹了大麻烦,给来自全国的朋友们也惹了麻烦。本来想一辈子就当个小小老百姓,不惹事,也不问天旋地转,善待天下人。却躲不开祸事,接连不断地被人糟践。难道小小老百姓就是被欺负的,社会对小小老百姓只能是万般不公平。她面对着痛心的一切,又无能为力,根本无法改变现实。

  梅远想着,想着,流下泪来,怕被同宿舍的人看到,就用毛毯把头蒙了起来。冰冷的泪水点点滴滴地心酸,也不知道同行的同学们怎么看待今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会不会误会她,是不是以为是她自己惹的是非。特别是艾问江会怎么看她,艾问江会有什么想法,对于这一点她非常在乎。她的心好像碎了,不由得产生了悲观失望的情绪,觉得自己命运太差,应对现实的能力也太差。她越来越悲伤,她怕哭出声来,就强行地克制着,身体轻轻抽搐起来。

  这时候,陈定春回来了,她看梅远蒙头睡下了,盖在身上的毛毯在颤动,就问:“梅医生,你是不是又发烧啦?”

  梅远说:“没有。”

  陈定春说:“那就好!”

  梅远赶快用衣袖擦干了泪,掀开毛毯,对陈定春说:“你回来啦,我还好,就是有点不舒服。”

  陈定春也躺下来,善解人意地小声对梅远说:“别想许多,世界这么大,乌龟王八到处都是,别要当一回事。很多事说来就来,过去了就当没发生,心里不要老是装着它,想开了,也就没事了。想多了,反倒成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现在有一点点明白了,人活着想天想地,都是空想,多想想善待自己。眼下风云变幻由不得人,就当听不到,看不见,只能自己找平衡。你说是不是?”

  梅远抓住陈定春的手,点点头。

  陈定春休息了一会,说:“梅医生,我听说附近有个女澡堂,我们去洗个澡,焕发焕发精神,好不好?”

  梅远说:“澡堂里的人一定很多,能挤得上吗?”

  陈定春说:“我们去看看,人不太多就洗,人要是多得不得了,就回来。”

  梅远说:“那我们就去试试。”

  二人拿出干净内衣往腋下一夹,抓起毛巾,就走出了宿舍,来到女澡堂门口。这里的人并不算多,只有十几个人在排队,陈定春拉着梅远站到了队伍的后面,等了不到一个钟头,就买了票进到了澡堂里面。

  梅远和陈定春并肩在热腾腾的浴池边坐下,不约而同地将身体没入水中,闭上眼,享受一番舒爽。

  过了片刻,陈定春睁开眼,说:“梅医生,从外表看你,好像脸上还不瘦,其实你身上很瘦,这是我想象不到的。怎么弄的,平时你是不是舍不得吃好的呀!”

  梅远说:“我不是舍不得吃好的,只是家里生活困难,只靠我妈妈卖五香蚕豆赚点小钱过日子,一个钱恨不能掰成两半用,能胡嘴就不错了,哪还敢想吃好的呀!”

  陈定春说:“是啊,你们母女确实很不容易,慢慢会好起来的。”

  梅远叹了口气,说:“我希望日子有好起来的一天。本来想我要是上了大学,学校能发点生活费,就不要全靠妈妈养活了,妈妈也能减轻点负担。如果大学毕业了,我有了工作,那就彻底好了,妈妈也能跟着过点好日子。现在大学不给上了,还能指望什么呢?看样子,我只能是胡嘴的命了,这辈子也就不可能好起来了。”

  陈定春说:“梅医生,我觉得这些日子你的思想包袱比较重,不能想许多呀,现在是天倒大家埋,谁也不比谁好多少,也许车到山前必有路。”

  梅远说:“外交家,我和你们不一样,至少不完全一样,我家没有固定收入,柴米油盐都要靠我妈妈一分一厘地从马路边往家里攒,我真担心有哪一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有思想包袱是不可能的呀!”

  陈定春沉默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安慰得了梅远,反而勾起了梅远的心酸。就想说点快乐的事,让梅远心情好起来。她悄悄地问梅远:“唉,你谈过恋爱吗?”

  梅远一阵脸红,摇着头说:“没有!你谈过吗?”

  陈定春微微一笑,说:“我谈过。”

  梅远快活地问:“男的是谁,是我们班上的吗?”

  陈定春说:“不是我们班上的,是学校外面的,人家都工作了。”

  “是干什么的?”梅远赶快问。

  “他的工作嘛,还不错。”陈定春说,“他在市政府当秘书,去年刚毕业,学历是大学本科,我们是今年的春节才接触的。”

  梅远说:“不错呀!”

  陈定春说:“说得过去,我胸无大志,就想在横江本市找个人,一辈子就在横江生活。”

  “好,好!”梅远有些兴奋地看着陈定春说,“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陈定春神秘地笑笑,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梅远说:“你不想说具体的,就说点模糊的。”

  陈定春说:“有时甜甜的,有时酸酸的,有时又甜又酸,有时还苦。”

  梅远问:“怎么甜法?”

  陈定春说:“甜的时候,卿卿我我,两个人好得像一个人,忘记了苍天大地。不过我们的恋情最终还是苦的。”

  梅远天真地问:“现在怎么就知道最终是苦的?”

  陈定春说:“因为我们已经吹了。”

  “啊!怎么吹啦?你太不珍惜了。”梅远惊讶地说。

  陈定春说:“不是我不珍惜,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改变了我们,人家看我不能考大学了,怕我以后没工作成为他的累赘,就找个理由和我吹了。”

  梅远沉吟了一下,叹口气说:“怎么是那样的人呐?”

  陈定春很淡定地说:“我并不怪人家,多数人是很现实的,世道变了,人也在变。我们这些人变得一无所有,像水上的浮萍,人家能没思想顾虑吗?我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但还是笑着和人家分手了。”

  梅远说:“在你身上发生的这件事,我没想到,本来我想你活泼,开朗,善交际,应该是个快活人。原来你也遇到了痛苦。”

  陈定春笑着说:“你以为这场大乱,就伤害了你一个人呀?其实我们都不能幸免。我本来的想法比你还简单,我胸无大志,只想上个普通的大学,有个工作,好好地成家过日子,现在……不是都完了吗?所以,我劝你别想许多,好好地善待自己,克制情绪活下去。”

  梅远抓起陈定春的手,说:“我听你的,你说得对,我知道了,想不开也要想得开。”

  陈定春说:“好,我们互勉!”

  梅远和陈定春洗好澡,二人回到宿舍里,洗了衣服就睡觉,因为洗过澡身上格外舒服,加上两个人又谈了一次心,心里也平和了,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根据大家商量的结果,不再到什么风景名胜的地方去了,就单纯地逛街,逛到哪里算哪里。

  五个人来到西大街的一个书店门前,梅远带头进了书店,其他人也跟着走进了书店。书店里的书数量并不少,但种类很少,几乎都是宣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内容,另有少量的科技类和医学类书籍。大家对那些书都不感兴趣,只有艾问江走到科技类书架旁翻了一下,也都是一些内容很简单的科技普及书,他翻看了几本,就离开了书架。

  梅远站在医学书架旁,细心地看着,有几本书她比较感兴趣,她算算身上的钱,买下了一本《常见病医疗手册》和一本《解剖学》。这两本书都是十六开本的,每一本都有四五百页。

  秦永龙说:“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陈定春说:“走,走——”

  出了书店,梅远因为这段街她已经逛过了,就不想逛了,她手上又拿着两本大书,走路很不方便,又怕在哪里把它们弄丢了。就说:“我不想逛了,我想回接待站去。”

  孙大明说:“为什么,你是不是身上又不舒服?”

  梅远说:“不为什么,也没有不舒服,这满街都是人,看着烦!”

  陈定春善解人意,她说:“那你就回去吧,你手上拿着书确实也不方便,把书送回去倒是好事。”

  梅远回到宿舍里,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把买来的两本书放进了包里,就姑且半躺下靠在地铺的墙上休息起来。而她是个生来不爱休息的人,靠在墙上没事,心里却又想东又想西,想来想去也没什么新鲜事或是好事,都是一些恼人的事,包括陈定春恋爱失败的事和她对陈定春的同情。她想着,想着,想起了陈定春的话,要克制情绪活下去。是啊,整天不忘那些倒霉的事,那还能活得自在吗?

  但是,人长着头脑子,不想事情是不可能,梅远就考虑想点别的事,让自己改变一下思维方式。她检讨着自己,也许是过去想自己想得太多,想得摆脱不了,变得非常愚蠢,成了自怨自艾。应该多想点社会的大事,往好处看,往远处看。什么是大事呢?当前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大事,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又能想出什么呢?说它好,那是违心,说它不好,要遭殃,只能什么也不想为好,只能继续当逍遥派。正在她无所可想的时候,到河海市以来的所有感受和感慨都涌上了心头。她的脑子不能平静,越想越多,自己觉得自己有一些见解。一贯不易冲动的她忽然冲动起来,她要把她的所想写成大字报,贴到大街上去。

  也不知一贯把自己看做小小老百姓的梅远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到接待站服务处领了纸笔和墨汁,真的就扒在卫生间的水泥台子上写起大字报来。

  梅远写的第一份大字报,题目看了就吓人,她写下的题目是:《河海市应移址兴建》。内容主要是:名为河海市实则历来缺水,随着人口的增加越来越缺水,这将给,而且已经给河海的生活、工作带来很大影响;现在繁华区并不在市中心,是偏居于东部和北部,地理位置不适宜;河海市作为一座古城,封建主义思想浓厚,根本不利于人的思想净化和发展……等等,等等。综上所述,从多方面考虑,河海市必须移址兴建。当然,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要慎重,要稳妥,要择时而行。妥否,只是一孔之见。落款是:一公民。

  这份大字报写好后,也就寥寥的一张纸,梅远看了一遍,没发现差错,她还比较满意。她心里又产生一个想法,觉得也应该把它写出来,于是她又提笔写起来:《机关必须搬出商业区》,她审视了一下题目,觉得没问题,就开始写内容,内容很简单,主要说了两条:一是商业区是发展商贸的,不应该被机关占据。二是机关高墙壁垒,长期以来与大众格格不入,人们一看到它就想到那些官僚机构,与大众的情感不合。落款还是一公民。这份大字报写得更简短,还没有写满一张纸。

  两份大字报写好后,梅远把它们放到窗口的太阳下晒了一下,等墨迹干了她把两份大字报折叠到一起,轻轻地往腋下一夹,准备到街上去贴。

  梅远坐上了开往西大街的有轨电车,在一个机关办公楼对面下了车,见一个男人正在西大街的一处围墙上贴大字报。她等那个男人贴好大字报后,就借过那个男人的浆糊和刷把,把自己写的两份大字报贴到了围墙上。

  “啊,多大气派呀!”那个男人看了梅远写的大字报,叫了起来,问梅远:“这是你写的吗?”

  梅远说:“不是,我是帮人家贴的。”

  顿时路边的人停下了脚步,很多人把梅远贴的大字报围起来,都很认真地看着,并且有人掏出纸笔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抄。

  梅远见来的人很多,她转身迅速地离开了,挤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她扒在公共汽车的窗口,心里很快乐,觉得她写的大字报效果还不错。

  下午三点多钟,艾问江等人走到那个办公楼对面,只见路边人头攒动,他判断此处一定是出现了重大的大字报,或是什么突发事件。

  陈定春带头钻到了围墙旁边,她看到了那两张非同凡响的大字报,居然有人斗胆提出让河海市移址兴建,还要让机关搬出商业区。她顿时目瞪口呆,倒抽了一口冷气,屏住呼吸把两份大字报都看了一遍,似乎有所共鸣。再看看,大字报的字迹好像很熟悉,闭目一想,似乎很像梅远的宝墨。她想不可能吧?梅远会写这样的大字报吗?她心生疑惑,又不能排除。她睁开眼,反复地看着,渐渐眼睛模糊起来。她扭头钻出了人群,找到了艾问江,把她的所见所想向艾问江耳语了一番。

  艾问江听陈定春一说,大感惊讶,他摇着头对陈定春说:“你看错了吧!”

  陈定春把艾问江推进了人群,说:“你去看看!”

  艾问江使出浑身的力气挤到了围墙边,举目一看,清楚地认出两份大字报都是梅远的笔迹,不用任何怀疑。他快速地扫完两份大字报的内容,觉得梅远斗胆放了两响重炮,难怪这里人多得像蜂群,原来大家被吸引了,被震动了。居然提出如此重大的两个问题,人们哪能不关注。他赶快钻出人群,找到陈定春说:“我看了,乍一看笔迹是有一点像,细细一看就不像了。不会是梅远写的,她也不可能写这样的大字报。”

  秦永龙问艾问江和陈定春:“你们看到什么啦?”

  艾问江说:“看到了两张大字报,一张建议河海市移址兴建,一张建议机关搬出商业区。口气不小,所以吸引了这么多人。我们走吧!”

  陈定春等人离开以后,来到一个公共汽车站等着乘公共汽车回接待站。他们还没站定,就有人向他们散发铅印的传单,传单的内容就是那两份大字报的内容。另有一份传单说,大字报的信息已经传到了上层,上层虽然感到很吃惊,但又很冷静,没有表示任何态度。

  艾问江想,好快呀,梅远的大字报最多两个小时前贴的,现在已变成传单了,如此下去,很快就会传遍全国。

  公共汽车站上看到了传单的人们,都吃惊地认真阅读着,很多人马上就议论起来,有的表示赞同,有的反对,有的很激愤,有些人开始辩论起来。很显然河海市被那两张大字报震动了。

  秦永龙看了传单,感慨地说:“这个‘一公民’有点意思,提出了一个非同凡响的大问题,好,好,我赞同,坚决支持!”

  陈定春说:“传单上的内容就是我们刚才看的大字报的内容,那大字报上的笔迹好像是……”

  艾问江打断陈定春的话说:“不像,不是你想的那个事,笔迹相近的情况非常多。”

  孙大明急切地问:“什么情况呀?”

  艾问江说:“没什么情况,情况都在传单上。”

  说话间公共汽车来了,艾问江等人把传单揣进了口袋,随着众人一哄就上了公共汽车。

  艾问江等人在接待站附近下了车,车站上有好几个人在散传单。传单的开头是黑体大字:西大街最新出现的特别重大的大字报,不是骇人听闻,是实实在在的重磅炸弹,震动了河海市,震动了中国。请看精彩内容——

  传单的具体内容就是梅远写的那两份大字报。

  陈定春回到宿舍里,梅远正在躺着看《解剖学》,陈定春往梅远身边一歪,说:“梅医生,我们刚才在西大街一座办公楼对面看到了两份大字报,跟你的笔迹一模一样。”

  梅远一边看书,一边说:“中国这么大,笔迹近似的情况可能会有,那我……我就算很荣幸吧!”

  陈定春说:“那真是你写的吗?”

  梅远摇摇头。

  陈定春说:“那两份大字报有意思,说河海市应该移址兴建,还要让机关搬出商业区。”

  梅远说:“就这个呀,接待站已经有人在散发传单,我看到了。”

  陈定春说:“这两份大字报不得了,已经震动整个河海市了,连上层都知道了。说不定已开始传向全国了。”

  梅远说:“那有什么,不就是说说而已,谁会把它当真。”

  陈定春说:“不是那么简单,能提出那两个大问题,说明很有见解。”

  梅远问陈定春:“你休息好了吗?你要是休息好了,我们就到食堂里去吃饭。”

  陈定春说:“好,去吃饭,中午我们只吃了一碗面条,肚子已饿得咕咕叫。”

  梅远与陈定春一同下了楼,来到礼堂门口,艾问江等三个男生正在等他们。

  艾问江向梅远使了个眼色,让陈定春他们几个人走在前面,他与梅远放慢了脚步。

  等陈定春等人稍走远了一点,艾问江说:“梅医生,你今天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梅远没有正面回答,她问艾问江:“你看到啦?”

  艾问江说:“我们正好走到了那座办公楼对面,看到了。我一眼就看出了你的笔迹。你怎么想起来提出那么两个连天王老子都不会提的问题。”

  梅远说:“是不是不好呀,该不会闹出纰漏来吧?”

  艾问江说:“不是不好,而是很好,大好特好,也不会闹出什么纰漏。”

  梅远说:“不知为什么,突然心里就憋不住了,好像不吐不快,就稀里糊涂写了,还把它们贴到西大街去了。真的有人看吗?陈定春怀疑是我写的,我没敢承认,她说引起了震动。”

  艾问江说:“你可以不承认是你写的,我在陈定春面前也说不是你写的,她也就模糊了,秦永龙和孙大明没有看那两份大字报。”

  梅远说:“我现在后悔了,写那玩意干什么?什么意义也没有。”

  艾问江说:“有什么好后悔的,人嘛,有想法总要表达,你的想法代表了不少人,所以才有震动,连我也被震动了,因为你说得有道理。”

  梅远说:“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们以后不要再说它,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影响很难说,也许过两天就无声无息了。”

  “不管怎么样,你是发言了。”艾问江若有所思地说,“就像我当初,不知为什么也参加了战斗队。”

  梅远说:“现在浊浪翻滚,身上不溅一些水花好像不可能,有些事就这么莫名其妙。”

  艾问江看看梅远,又朝梅远笑笑,他也不知道究竟怎么说好。

  陈定春转过头大声朝梅远和艾问江说:“你们能不能走快一点,还在磨蹭什么?你们有什么嘀咕不完的话比吃饭还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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