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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之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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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核对家庭情况

  当天下午,梅远没有到学校,第二天上午,她来到教室里,教室里只有归二宝、仇琼、袁梦仁,彼此都不说话,过了会,艾问江也来了。

  一直到上午九点多,没有再来一个人。归二宝显得异常兴奋,心里好像有什么按捺不住的特大好事,他在教室里挠腮搔耳地走来走去,最终好像憋不住了,站到讲台上,说:“那些懒虫到现在不来,他们都在干什么?太不像话了,就这样复课闹革命呀!看我得好好地整整他们。到现在就来了我们这几个人,我说一下吧,学校的红卫兵代表会成立了,市红卫兵代表会任命我当学校的红卫兵代表会主席,昨天晚上我搬到校长办公室去办公了,从现在起学校的领导权归红卫兵代表会。从今天起,红卫兵要扩大发展。当然扩大也是有条件的,首先要讲阶级成分,革命家庭、工人阶级家庭、贫下中农家庭出身的人一般都可以参加红卫兵,一般家庭出身的只要表现好也可以参加,那些反动家庭出身的人坚决不能参加,要保持红卫兵队伍的纯洁性,革命性,先进性,战斗性。为此,我们就要重新核实家庭出身。当前,我们主要就干这个事情。”

  艾问江问:“那复课怎么办吗?”

  归二宝说:“复课往后推,发展红卫兵是关系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成败的问题,复课不能压制革命,革命是第一位的,其他都不重要。将来红卫兵很重要,不是红卫兵的人,可能走上社会后就没单位肯接收,也就是说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也就找不到饭碗,大家绝不能等闲视之,绝不能等闲视之嗷!”

  仇琼说:“我们不是已经是红卫兵了吗?”

  归二宝说:“已经是红卫兵的,当然还是红卫兵,现在是要再发展一些红卫兵。我说呀,现在我们就行动,我们班上的三个领导小组成员到各家去喊大家,告诉他们明天一定要到班上来,否侧就算他们自动放弃,以后没有前途别要怪我们。我们领导小组的三个人分头行动,梅远和艾问江帮我们到宿舍里去通知住校的同学。”

  袁梦仁说:“大家的家住得很分散,怎么去喊呀?”

  归二宝骄傲地一挥手说:“坐公共汽车去喊,车票学校给报销,现在学校大权在我手上,我说了算。”

  三个领导小组成员走了,梅远说:“算了,我们不去喊,不要听龟孙子说得那么玄乎。”

  艾问江说:“去吧,我们把话给大家传达到,还可以顺便看看大家。”

  梅远和艾问江先来到男生宿舍,男生们只有七八个人,他们用硬纸板画了一付扑克牌,有几个人在打牌。破烂的窗户漏风,他们拆下床板把窗户拦了起来,室内显得很阴暗。艾问江和梅远看了觉得十分凄寒。

  艾问江把归二宝说的话,跟在场的同学们说了一遍,同学们都感到很不理解,都觉得那样做是用歧视的眼光看人,大家都显得很忧郁。

  第二天早上,高三(2)班的教室里来了三十来个同学,嘁嘁喳喳地热闹了好一阵。

  归二宝走上讲台,拍着手说:“大家别讲话,现在我们开会,今天我们进入了复课闹革命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核对家庭出身,再发展一批红卫兵,保证我们班多数同学到时候能够以优异的表现毕业,现在看来,红卫兵是毕业的重要条件,大家想想,是不是这样,过去的成绩现在一风吹了,都不算数了,到毕业的时候就看是不是红卫兵了。还有,还有一件事,特别重要,我想说一下……”

  归二宝停顿了一下,自豪地说:“这件事是……就是我现在是学校的红卫兵代表会主席,所以我们班的家庭出身核对要认真,红卫兵发展要扎实。现在学校的工作有红卫兵代表会全权负责,我马上要到学校去处理公务,班上核对家庭出身的事由仇琼负责,现在就开始核对,我走了,啊,我有事,离开一下。”

  归二宝说着就往教室外面走。

  仇琼说:“归二宝,你别急着走,把你家的成分写下来丢给我。”

  归二宝转过身,在仇琼手上拿了一张纸片,扒在讲台上写了起来,接着就把他写好的纸片递给了仇琼。

  仇琼看了看归二宝写的纸片,问:“归二宝,你……也是革命家庭出身啊?”

  归二宝仰着头说:“我爸爸是科长,我当然是革命家庭出身。”

  仇琼还想说什么,归二宝快三步跨出了教室。

  孙大明嚷道:“皮球,你说怎么核对家庭成分呀?快点搞,我要出去办点大事。”

  仇琼说:“你有什么大事呀?”

  孙大明说:“不告诉你!”

  仇琼说:“有事一定要请假,你不告诉我怎么行呀!”

  孙大明说:“是秘密事件,不能告诉你!”

  仇琼说:“你有什么秘密呀!想密谋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吗?”

  孙大明说:“比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还严重,我要到厕所里去告你。”

  同学们都大笑起来。

  仇琼红着脸说:“明哲保身,你别捣乱!同学们别听他胡扯,现在我给大家每人发个纸条,各人把自己的家庭出身写在纸条上,写好了就交给我。”

  同学们接过仇琼发给的纸条,纷纷开始写家庭出身。

  梅远拿着纸条,写下了:梅远,家庭出身平民。

  艾问江在纸条上慢腾腾地写下了:艾问江,家庭出身自由职业者。

  同学们两分钟内就把写好的纸条交给了仇琼,仇琼一张一张地收了起来。

  孙大明说:“皮球,我现在请假。”

  仇琼说:“现在没人管理你,你要死都可以。同学们,下午大家要按时来,我们要把整体情况跟大家说一下,并确定哪些人当新一批红卫兵。”

  下午,同学们按时来到了教室里。

  归二宝早就严肃地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纸。他说:“同学们,根据大家写的每个人的家庭出身情况,我们班可分成三种人,一种是无产阶级家庭出身的,一种是与无产阶级对立的家庭出身的,还有一种是一般家庭出身的。根据我们中午研究,我们班有四个同学可以发展为新一批红卫兵。现在请仇琼宣读这四个人的名单。”

  仇琼宣读完四个人的名单后,归二宝说:“现在大家讨论,讨论成熟后,我们就表决。”

  陈定春说:“不要讨论,反正家庭情况是大家自己写的,谁能知道好坏呀,我看大家都不错。”

  归二宝说:“外交家你不要用外交语言说话,混淆情况,怎么是大家都不错呀?我们的嗅觉要灵敏,有些人的家庭问题很大。”

  陈定春说:“得,得,得!我同意那四个人,大家同意不同意?”

  大家都说:“同意——”

  归二宝说:“外交家,你怎么把我的话都说了,我没问大家,你怎么抢先问啦?你问的不算,大家再说一遍,同意不同意?”

  除了仇琼继续说同意外,其他人谁也没有吭气。

  归二宝说:“大家说话啊!”

  秦永龙说:“还说个屁呀!不是都同意了吗?”

  仇琼说:“好,既然大家同意了,就算我们推荐成功,报学校红卫兵代表会批准。下午大家继续来,下午的事情更加重要,关系到大多数同学的切身问题,谁不来,出了事情有自己负责。上午结束。”

  大家正要散去,归二宝忽然风风火火地拦住大家,他大嚷:“大家不要走,还有重大事情。”

  同学们默然站住,不知归二宝又要玩什鬼把戏。

  归二宝急急忙忙地跑上讲台,说:“他妈的,真要忙死人了,忙了学校,又要忙班上,哪忙得过来呀!现在嘛,要发扬只争朝夕的精神,我刚才忘记了,我在学校里布置工作时,把后面的事情调上来了,现在就办,啊,现在就办。什么事呢?不是还有一些同学家庭出身不红,或是不那么红吗?这些同学分成两大类,一类是一般家庭的,比如家里是中农、平民、自由有职业者、小商小贩的,这类同学叫家庭出身一般,这样的同学占了不小的比例,全校人数也很多,叫做可以争取的子女,这些人从今天下午起到学校大礼堂里参加学习班,叫可争取子女学习班。还有一种出身不好的,他们出身于地主、富农、资本家、反革命、右派等剥削阶级家庭,或是与无产阶级对立的家庭,这些人叫可以教育好子女。啊,这类人问题很严重,下午到学校的澡堂子里去参加可以教育好子女学习班。这类同学要正确对待,现在没把你们看死,我们也不想把你们一棍子打死,认为你们可以教育好,你们要接受教育,主动向革命靠拢。具体是哪些人,大家自己知道,我给大家留个面子,大家下午自己去。否侧……否则就要后果自负。你们知道了吗?”

  孙大明说:“知道什么?是不是把人分成等级呀?龟孙子,这是你的点子吗?”

  归二宝说:“不是,不是,我怎么能决定这么大的问题呢?这是要影响人的一生的。是上面规定的,只有上面才能做出如此英明的决定。”

  “英明什么呀?”陈定春说:“这不是让历史回到清朝了吗?八旗子弟是不是又要走红了?这不是什么大革命,是大倒退!”

  归二宝被吓得目瞪口呆,他倒退一步,惊呼:“外交家,外交家,你好大胆,你……你不怕批斗,也不怕砍头呀!你刚才说什么?说什么?你说大……大……”

  梅远打断归二宝说:“龟孙子,你没听明白,外交家只说了清朝八旗子弟,说他们不是东西。”

  “梅医生,你别打掩护”归二宝瞪着眼睛说:“外交家刚才说大倒退——”

  梅远说:“外交家没说。”

  归二宝说:“她说了,她说了大倒退。”

  秦永龙说:“什么大倒退呀?”

  归二宝说:“无产阶级化大革命大倒退。”

  梅远机智地说:“哦,这是你说的,这话是你说的!”

  归二宝紧张起来,说:“我没说,我没说。”

  梅远说:“你说了,你明明说了那句话,大家说是不是归二宝说的呀?”

  有一大半同学说:“是龟孙子说的,不准赖——”

  归二宝急出了一头汗,他花着手说:“这……这从何说起?梅医生,你……你……”

  艾问江不慌不忙地说:“龟孙子,别紧张,你说是说了,可能不是有意说的,算了,就不追究你了,大家也别说了,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放屁。就这样,大家散了吧!”

  同学们拍着手散去。

  归二宝说:“爱因斯坦,你怎么能叫大家散了?”

  艾问江说:“我这不是为着你好吗?”

  归二宝还是不服气,他狠命摇着头说:“无赖,无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同学们走过以后,教室里只剩下归二宝和仇琼。

  归二宝问仇琼:“你听到陈定春说的那句话了吗?”

  仇琼说:“我没听清楚。”

  归二宝说:“什么?你没听清楚,你的革命警惕性哪里去了,连那样的反动话也没听清楚,奇怪,奇怪,看样子斗争很复杂,我们要竖起耳朵,擦亮眼睛。”

  仇琼说:“也要注意斗争策略,我们,特别是你太孤立了,不注意就被人家推沟里去了,你要是像刚才那样,死了还以为自己是到外婆家去玩!”

  这天下午,梅远来到学校大礼堂里,等了一个多钟头,大礼堂里只来了二十来个同学,跟实际人数相比,大概不到应到人数的百分之几。

  梅远坐到最后一排,只见台口上方挂着一条会衔,叫做“第一期可争取子女学习班”。她注意地看着艾问江和秦永龙等人来没来,可是始终看不到他们,艾问江家是自由职业者,秦永龙家是中农,孙大明家是小贩,他们都应该来,他们怎么不来呢?她想自己是太老实了,那些人肯定是把学习班当狗屁,只有她规规矩矩地来了,来了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思?这些问题她并没有多想,她只是一贯遵守纪律,就按归二宝说的来了。更主要的可能是她想念学校,到学校里来好像是她的一种强烈的愿望。

  过了许久,没有再来任何人。

  一个女生走上台,她是谁,梅远并不认识。

  台上的女生自报家门地说:“我是学校红卫兵代表会的副主席,由我主持这期可争取子女学习班。现在学习班开始,我们学习报纸上的文章。”

  台上的女生急急巴巴地念着报纸,梅远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只听了五分钟就走了,此后再没有来。

  第二天中午,梅远和妈妈从街上卖五香蚕豆回来,看到归二宝站在她家门口。

  梅远大吃一惊,心想是不是她没到学习班去,归二宝来找她麻烦了,她不由得迟疑起来,想转身离去。

  归二宝和蔼地喊道:“梅远,你辛苦了!”

  梅远站在原地说:“是不是我没到学习班去,你是上门来找我的。”

  归二宝笑着说:“不是,今天上午没有一个人到学习班去,学习班办不下去了。我是为你找了一些非常好的政治思想方面的学习材料,送来给你看。”

  梅远说:“我天天都要上街卖五香蚕豆,哪有空看什么材料。”

  归二宝说:“我们是老同学,我是对你关心嘛!不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斗争有多么激烈,我们老同学的感情是不能忘的呀!”

  梅远说:“我……确实不想看,你把材料带走吧。”

  归二宝说:“我把材料塞到你家门缝里去了,你回家再看吧,我走了!”

  梅远看着离去的归二宝,心想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呀?这个龟孙子怎么给我送材料,还说什么老同学的感情不能忘。

  祝秀芳已经进了家门,她发现了地上的信就捡了起来,说:“梅远,你快进来,这里有封信。”

  梅远走进家门,接过祝秀芳手上的信,信没有封,她顺手抽出信封里的纸张,展开一看,第一张纸是一张《红卫兵登记表》,表上的姓名、性别等都空着,推荐意见栏里填写着“全班一致同意推荐”,上级意见栏里填写着“该生表现优秀,批准为红卫兵”,两个栏里的字都是归二宝的笔迹。表下面是一封长信,信中写着——

  梅远:

  近好!写出你的名字觉得非常亲切,哦,不是现在,有这种感觉已经两年了,过去是可想不可及,现在我进步了,三思后才给你写了这封信,我们做个朋友吧!道理不多讲,只因为你是美女,才女,爱美之心人人有之……

  “出鬼!”梅远随口说了一声,就把手上的那些纸张揉成了一个纸团,准备扔到灶堂里去烧掉。但她转念一想,不能把它烧掉,归二宝绝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是有野心的小人,这种事要和归二宝当面讲清,要减少麻烦。于是,她把揉皱的纸又抹平,拿出笔,在第一张信纸的左上角写下了:“不可能。梅远。”然后慎重地把所有纸张按原样折叠好,塞回了信封。

  梅远先是没把归二宝的信当一回事,因为在她的头脑里一贯没把归二宝当人,现在更加如此。吃过中饭以后,她与妈妈一起拣蚕豆,看到一粒老鼠屎,引起了她的很多联想,归二宝就像是一粒老鼠屎,人人都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不止一次下功夫对付她梅远,现在却夹起狼尾巴向她求爱,这倒是真理,天下的狼特别爱羊。可是,羊见了狼都要拼命奔逃。她不由得愤恨起来。

  祝秀芳淘洗蚕豆的时候,梅远说:“妈妈,我现在要出去一下。”

  梅远来到了学校的校长室。

  归二宝正把两条腿架在办公桌子上摇动着,他看到梅远不速而来,慌忙把两条腿急速收了回去,笑嘻嘻地站起来,说:“你好,你好!”

  梅远把归二宝写给她的信从口袋里掏出来,往办公桌上一扔,转身就走。

  归二宝连忙说:“梅远,你……你考虑了吗?”

  “现在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期,大家别的什么也不能考虑,你比我更懂!”梅远边说边走。

  归二宝赶上来,拉住梅远,说:“我是一片真心!”

  梅远严肃地说:“请你放手。”

  归二宝嬉皮笑脸地说:“何必如此革命呢?”

  梅远斩钉截铁地说:“这叫以革命的两手对付反革命的两手。”

  归二宝说:“对,对!我们是革命战友。”

  梅远说:“我们是两个战壕的人!”

  归二宝说:“那我向你投降。”

  梅远凶狠狠地说:“你把手松开——”

  归二宝很无奈,他悻悻地松了手。

  梅远径自离去。

  学校所谓核对家庭出身,只能很快不了了之,横江市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形势受到外地波及,出现了新一轮大夺权。由于横江市两派势均力敌,夺权成拉锯式折腾不止,老百姓说是朝秦暮楚,旗号换来换去,好派和P派每天都大批地组织人在街上游行,不是庆祝自己夺权胜利,就是抗议对方夺权。街头经常出现两派摩擦,打打闹闹。但是,对梅远母女来说,倒是一个好事,很多游行的人游饿了,就卖他们的五香蚕豆吃。

  这一天,梅远正在街边与妈妈一起卖五香蚕豆,看到艾问江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的芦柴堆得老高,梅远高兴地喊了一声:“爱因斯坦——”

  艾问江听到梅远喊他,就停下了板车,板车后面又钻出了秦永龙,原来秦永龙在后面推板车,显然他是在与艾问江合伙卖芦柴。

  梅远用干荷叶包了两包五香蚕豆递给艾问江和秦永龙吃,艾问江和秦永龙都不要,三个人推来拉去的。

  就在此时,街东头走来了P派游行队伍,冤家路窄,好派的游行队伍也在这时打街西头而来,两只队伍走到一起,发生了械斗。梅远一边叫艾问江和秦永龙快点拉着板车走开,一边拉着妈妈转身就要离去,忽听一阵叭叭的枪响,有个人在离他们十几丈远的地方倒了下来。

  路边有人惊叫:“有人被枪打死了——”

  梅远和艾问江、秦永龙同时赶过去救人,他们一看大惊失色,倒在地上的人是他们同窗三年多的尤龙,身边撒了一地荸荠,两只竹篮和一条扁担散落在他的身边,显然尤龙刚才是在沿街卖荸荠,他悲哀地被流弹击中了。

  尤龙痛苦地看着三位老同学,已不能说话,胸口流出了许多血。

  两派游行的队伍,听说流弹打死了人,都悄悄地云散而去,因为双方都开了枪,他们害怕承担责任。

  艾问江和秦永龙忙忙乱乱地卸下板车上的芦柴,他们和梅远一起把尤龙抬上了板车,拉着板车拼命往医院跑。

  尤龙被送到医院后,医院里因为夺权打架,没人上班,梅远好不容易在附近医院的职工宿舍里找来两个医生,医院手术室的门又锁着,等找来钥匙开了手术室的门,时间已过去了两个多钟头。尤龙被抬上手术台还不到五分钟,因为耽误的时间过长,失血过多,他在手术台上停止了呼吸。

  梅远和艾问江、秦永龙顿时大哭起来,医生提醒他们:“你们不能哭呀,赶快通知家长。”

  高三(2)班的同学们听说尤龙被流弹打死了,都到医院里来哀悼尤龙,大家就在医院里组织起来,上街游行,游行的队伍一来到街上,很多市民都自发跟了上来,刚开始只有几十人,很快就发展到了几千人。游行的队伍呼喊着口号,要好派和P派赔尤龙的命,好派和P派没有一个人伸头。

  游行的队伍最后来到市政府门前静坐,要求市政府追查开枪的人,并要查清枪支和子弹的来源。

  过了不久,有人把尤龙的棺材抬到了市政府门口,市政府根本没人过问,因为市政府的权被好派夺了。

  好派驻守市政府的人,看民愤很大,他们从市政府办公楼背面的窗户逃跑了。市政府变成了真空,横江市出现了无政府状态。

  P派就在这时候进驻了市政府,他们亲切接待了尤龙家的人,向市民宣布厚葬尤龙。并说是好派开的枪,他们一定要捉拿杀人凶手,要为尤龙报仇。

  第二天,P派火速为尤龙举行了一个盛大的葬礼,在葬礼上慷慨激昂地声讨好派。葬礼后,P派到尤龙家慰问尤龙的家人,并送去了两千元慰问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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