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灾难席卷凤凰树
梅远等人离开了临江门码头,秦永龙提出到临江大学去看看。
梅远说:“算啦,这里把死人都扔到江里去了,乱得很,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赵定凯说:“对,对,我赞成。我虽然是一个英勇顽强的好汉,但我不喜欢做冤死鬼,万一我们被人家弄死了,扔到江里去了,喂了王八,那算什么?”
陈定春说:“对呀,像混江龙这样的好汉,要喂王八也要在家门口喂呀,要是在这里被喂了王八,谁也不会领情,在家门口喂王八总还有几个痴心的人落泪呀!”
赵定凯说:“对,外交家,我就这么单纯可爱,好歹也要死在自家门前的大江里,好赚你的几滴乌鸦泪,砒霜水,嘻嘻。”
艾问江被赵定凯逗得笑了起来,说:“你们说得既凄惨,又酸不溜叽地悲伤,我听了心里不忍,汗毛都倒竖起来了。算了吧,我们现在就回接待站去,把火车票办了,今天晚上就乘火车离开这个地方,我们自己既能逃过喂王八的命运,也能给人家省点事。”
陈定春说:“这我倒赞成。”
梅远说:“这个,我也赞成,反正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早离开早得福。”
秦永龙说:“那就说定了呀,我们现在就回接待站。”
梅远等人回到接待站后,陈定春立即就去办火车票,接待站办票的人说,他们没有渝城市到横江市的火车票,只有到横江市的大轮票,如果陈定春他们愿意坐大轮,就可以发给他们直接返回的大轮票,如果他们要坐火车,只能发给他们到东海市的火车票,东海市到横江市的车票自己解决,给他们每人补助两块钱买东海市到横江市的火车票。陈定春说他们要火车票,但是东海市到横江市那一段补两块钱少了,两块钱车票到不了家,最好能再增补一块钱。接待站办票的人说,他们规定补钱最多只能补两块钱。陈定春也无奈,最后只好同意了,她很快就办好了火车票和补助,她在心里想,只要有混江龙赵定凯在,不愁到不了家。
陈定春办的火车票是当晚八点钟从当地到东海市的,她一回到宿舍就叫同学们到食堂里去吃晚饭,吃过晚饭就向火车站进发,和渝城市再见。
这次梅远等人在渝城市上火车是最规范的一次,有正规的当班火车票,从检票口正式排队进站,然后在车厢的门口经过列车员验了票,堂堂正正地依次上了车。他们五个人显得文文雅雅,从容不迫,脸上带着放松的自豪和自信。他们一边往车厢里走,一边在心里想,渝城市虽然让人感觉得朦朦胧胧的,情绪很压抑,老是提心吊胆,但他们对红卫兵的接待真还不错,火车票办得又漂亮,现在想来还真得感谢人家呢。
梅远等人上车坐好不久,列车就开动了。
秦永龙不无感慨地说:“离家越来越近了——”
“为什么如此感慨呀?”赵定凯接上秦永龙的话,他舌头一捻马上味道就变了,说,“音乐家思家心切,大概是想你家隔壁的向阳花了!”
秦永龙看看赵定凯,说:“是啊,你在想什么呢?可能是想在你家那条巷里窜来窜去的大花狗吧!”
赵定凯陪着秦永龙哈哈大笑起来。
梅远问:“向阳花是什么呀?”
陈定春反问梅远:“你真的不知道吗?”
梅远老老实实地说:“我真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赵定凯说,“向阳花是指长得漂亮的姑娘,比如像梅医生、外交家之流。”
“胡扯!”陈定春说,“混江龙尽在瞎蒙。梅医生,我告诉你,向阳花是一个伟大的、光荣的革命典故,不是有首歌叫《社员都是向阳花》吗?现在人家就专门把农村的姑娘叫做向阳花。混江龙说音乐家在想他家隔壁的向阳花,就是说他在想着他家隔壁与他相好的那个姑娘。”
梅远拍着手笑起来,说:“知道了,原来如比(此)!”
秦永龙一本正经地说:“混江龙,我问你,我为什么只能想我家隔壁的向阳花,为什么就不允许我想别人,比如我还可以想外交家或梅医生那一类的人,难道那就一定不行吗?我想是行的,而且当然行,我时刻准备着接受比向阳花更高档次的某某花。”
陈定春说:“原来这个世上的音乐家也是厚脸皮呀,这话说得怎么如此让人听了不愉快,说话的人又是那么不要脸,这真是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洗礼,谁都能成为时代的骄子。”
梅远说:“这种人哪是什么骄子,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涌现出来的无耻痞子。”
秦永龙说:“你们不管我是什么子,即使我是孔子、孟子、老子、荀子、韩非子……等等,我也应该有我的想法,而且想得合情合理,人家不是说鲜鱼美女,人人所爱吗!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不一定爱什么花呀草呀的,我可以爱鱼,如果爱不了什么鱼,我就爱虾。反正我敢爱敢恨,你们不要小看我。”
艾问江早就笑得淌眼水,他不仅觉得秦永龙说得很好玩,充满了幽默和调侃,也暴露出了他内心深处的隐痛,这些年来国家实行了所谓户籍制,把人分成城镇人和农村人两等,农村人总是不被人看好,至少被看做低人一等。刚才赵定凯说秦永龙想他家隔壁的向阳花,那潜台词是说秦永龙家在农村,只能配得上农村人。因此,引起了秦永龙心里的不平。但秦永龙很有修养,他虽然心里不平,却没有完全流露出来,而是婉转地说他也爱鲜鱼美女。由于艾问江和秦永龙交情很深,彼此知心知肺,所以他马上就听出了秦永龙说出的话有画外音。
因此,艾问江说:“对,音乐家的情感向来是丰富又美好的,一定能想鲜鱼有鲜鱼,想美女有美女,而且还能供得起美女天天吃鲜鱼,我们的音乐家是牵着美女捕鲜鱼!”
梅远说:“我被你们把头绕昏了,越听越糊涂,我睡觉了,你们就慢慢地绕吧,注意点,别把火车绕翻了!”
只听车厢里的广播响了起来:“旅客们,列车进入了夜间运行,请大家注意安静,不要打扰同行的旅客的休息。在你休息的时候,请把你的物品安全放好,以防被不法分子偷盗,使你蒙受损失。谢谢合作,晚安!”
陈定春向同学们打了个手势,说:“我们也别逗了,学着做个好孩子,听广播的话,大家安静地休息吧!”
秦永龙说:“把梅医生的最后一句话改编一下,就叫大家安息吧!”
赵定凯拍着手说:“你说得真对,安静地休息,简称莫不就是安息。”
陈定春说:“别说了,你们两个别说了,请你们早一点安息。”
梅远等人的说笑渐渐停止,大家开始休息。
火车在第二天天亮后进入了西南高原,在重重大山中七弯八拐地前行着。
秦永龙把从渝城市带上火车的馒头和鸡蛋、咸菜分给同行的每一个同学,然后和赵定凯、艾问江一起拿着大家的水去打开水,为吃早饭做准备。
赵定凯啃着馒头,皱起鼻头,呲着牙,说:“南方天暖和,这馒头好像有点馊了。”
陈定春细细地咀嚼了一口馒头,咽下去以后说:“混江龙,别发烧说胡话,这馒头口感虽然不好,但是……绝对没有馊,不准你妖言惑众,不要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
赵定凯说:“不馊,不馊,你说不馊那就不馊,这年头什么事都说不清,到底馊还是不馊,跟鬼去讲呀!”
秦永龙说:“别叫唤了,你们别叫唤了,我建议大家研究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是说,火车到了黔阳市以后,我们下车溜达一两天好不好?”
“啊,我们还不回家呀!”赵定凯毫无思想准备地说,“黔阳市有什么好玩的,在那里呆一两天干什么?”
秦永龙哈哈大笑起来,说:“哦,你急着要回家,大概是现在想起你家隔壁的那个大嫂啦!”
赵定凯说:“别造谣,我家隔壁没大嫂,全是老头。”
陈定春说:“那就想老头呗!”
“我想老头干什么?”赵定凯说,“我神经病呀!”
“老头有女儿呀!”梅远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她说过脸就羞红了,真后悔自己怎么也说出了这种二百五的疯话,赶快低下了头。
艾问江既是给梅远解和,也是要表达自己心里所想,他问秦永龙:“音乐家,你说说在黔阳市下车的理由吧!”
秦永龙说:“没什么理由,就是凤凰树瀑布离黔阳市很近,我向往凤凰树瀑布,我们去看看那个瀑布。”
陈定春说:“这个理由很充分,我……因此表示赞成。”
梅远说:“我赞同外交家的意见。”
“这下好了!”赵定凯低头拍着手说,“按惯例爱因斯坦一定会赞成梅医生的意见,那马上不就形成四比一啦!音乐家,虽然多数人都同意在黔阳市下车,你能不能再把到凤凰树瀑布去的理由说具体点,好让我信服。”
秦永龙说:“这很简单,我一直把凤凰树瀑布当做一首磅礴的乐曲,它的旋律让人胸怀激扬,它的节拍跌宕起伏,它的音符就像亮丽的水滴,总之它美极了,是天地的造化,是心灵的感应。这是我在梦中的猜想,我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凤凰树瀑布,现在我们等于到了凤凰树瀑布旁边,不去好好地看一看,那将多惋惜呀!”
赵定凯说:“说得很好听,那我也就表示赞同了。我对你说,我希望你这辈子不管干什么,无论你当帝王还是当草民,无论你富贵还是贫穷,都要用音乐把凤凰树瀑布深刻表达出来,而且必须是纯音乐。”
秦永龙说:“感谢你的鼓励,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努力去做,但不敢吹牛!”
梅远突然说:“万一我们在黔阳市下了车,他们不接待我们怎么办?”
秦永龙说:“要真是困难很大,那我们就视情况而定,呆不下去就走人。”
艾问江说:“到时候再说吧,希望这一回苍天有眼。”
大家讨论了很长时间,等到意见一致了,一个个都把馒头吃完了。
梅远说:“不知为什么?我的瞌睡又来了。”
陈定春说:“因为这几天大家都没睡好,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自然想睡觉,你瞌睡来了就睡呗,就靠到座椅背上睡啊!”
其实,不止梅远,其他人也都很困倦,大家停止说话以后,就都靠在座椅背上摇头晃脑地打起瞌睡来,谁也不知摇晃了多久,列车的广播喇叭响了:“旅客,本次列车的前方到达站是黔阳站,在黔阳下车的旅客请做好准备。”
火车在黔阳火车站停稳后,梅远等人顺利地在黔阳火车站下了车,出站以后,在火车站附近顺利找到了一个“中转红卫兵接待站”。
陈定春拿出他们五个人的证件,向接待站的工作人员提出请求接待。
接待人员问道:“我们只安排返校中转的红卫兵,你们要在黔阳停留必须要有充分的理由,请说说你们的理由?”
陈定春想也没想就说:“我们有个同学病了。”
接待人员问:“你们那个同学病了?”
“是我病了。”赵定凯顿时楚起眉来,显得十分痛苦地说,“我腹部痛得厉害,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发烧,可能是得阑尾炎了,哎吆,我忍不住了,你们接待站有地方让我躺一下吗?”
接待人员看看痛苦不堪的赵定凯,说:“我们这里没地方给你躺,你们一共五个人,就一个病人,哪能都留下来呢?留一个人陪病人就行了。”
秦永龙说:“我也病了,我也要看病,我胃出了一碗多血,需要马上治疗。”
接待人员没有再说话,给梅远等人办理了两天住宿,给他们发了返程到达石城市的火车票,交待说:“你们必须在两天之内看完病,按时离开我们黔阳市。”
陈定春说:“行,我们知道了。”
梅远等人被安排到黔阳中等交通学校住宿,他们住下后,当日下午就到黔阳街上去溜达。
这黔阳市是高原城市,顺着山沟筑路造房开商铺,市容景观独特,是山中建城,城中有山。因为地形独一无二,这里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宣传也有自己的特殊表现,很多大标语和大幅宣传画都放置在山上,可谓居高临下,异常显耀,昭示四方。
梅远等人一边在街上行走,一边看山景,沿街走了一个多小时,突然听到对面山头上一阵哒哒哒枪响,只见那山头上的树丛里冒着烟气。接着梅远等人身后的山上也响起了枪声,明显是在朝着对面的山头还击。梅远等人被夹在两座山之间,腹背都是枪弹火舌。
陈定春拉着梅远就往前方逃跑。
艾问江大叫道:“站住,向后转,都跟着我向左撤。”
梅远又拉着陈定春转过身来,大家跟着艾问江逃进了左边的一条小街,这小街很像群山之间的战壕,两边的房屋正好是掩体。
艾问江带着同学们躲到一个商店里,大家惊魂不定,显得张口结舌。
几分钟过去以后,赵定凯抚着胸口说:“我的天呀,我的……我的……我的武则天呀,怎么办?我们现在是进退两难,进怕子弹横飞,退怕冷枪扫射,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你在哪里,你派个神仙来保护我们的小命呀!”
梅远说:“要是打枪的人跑到街上来开火,那我们怎么办呀?我们人生地不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呀!那肯定就是瞎子过独木桥,死路一条。”
艾问江说:“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是老天有意要灭我们,我们还没躲过横江的一劫,现在又面临黔阳战火纷飞。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在街上滞留,要迅速回到住宿的地方去,那里会安全一些。”
旁边一个营业员老头听到了艾问江的话,他叹了一口长气,说:“现在我们黔阳全市各级各单位都在搞武装夺权,处处都是刀枪相见,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你们要回住处,现在就赶快走,要不天一黑下来外面就乱了,街上的路就走不通,夺权的、打劫的、偷盗的、强奸的,各色人等陆续就上了街,都是一些手里拿着武器的乌龟王八蛋。”
梅远一听,吓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营业员老头直翻眼睛,然后眼光直勾勾地落到了艾问江身上,意思是让艾问江快拿主意。
艾问江完全明白梅远是什么意思,他考虑了片刻,坚定地说:“老师傅说的是真心话,我们必须按老师傅说的做,现在我们就回住处去,大家排成一路纵队,我打头,赵定凯跟着我,两个女生跟着赵定凯,秦永龙断后。我原则上顺着左手的街边贴着墙往前走,这样能减少一方危险。时间非常紧急,我们就不商量了,我们现在就列队出发。”
梅远等人在艾问江的带领下,一路提心吊胆向前摸索前进,好在没有直接遇上开火的。当他们回到住处黔阳中等交通学校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们就直接到食堂里去吃晚饭。
吃晚饭时,陈定春说:“现在看来,我们是无法到凤凰树瀑布去了。”
秦永龙说:“是呀,这事很遗憾。”
“遗憾什么?”一个坐在另一张饭桌上吃饭的女生答话说,“我们可以帮助你们到凤凰树瀑布去,前提是你们要为我们做一件事。”
秦永龙赶快说:“请说你要我们为你们做什么事?”
那女生说:“你们每个人只需要在一张声援上签个字,然后把它带到凤凰树瀑布去散发,我们就可以给你们提供到凤凰树瀑布的来回汽车票。”
秦永龙一听说能提供到凤凰树瀑布去的汽车票,就忙不迭地问:“什么声援?”
那女生说:“我们中等交通学校的一批学生夺了长途汽车站的权,现在外界有一些议论,因此,我们需要有人支持,我说的意思是,是请你们声援我们,我们就帮助你们,这叫革命的战友同心协力。”
秦永龙说:“哦,就这个呀!只要你把汽车票拿来了,我们马上就签字。”
女生什么也不再说,马上就放下饭碗拿出汽车票给秦永龙看了一眼,又收了起来,然后拿出一叠刻印好的声援信交给秦永龙,说:“你们签字吧,你们签过字我立马就给你们汽车票。”
秦永龙也没看声援的具体内容,侧过头问艾问江:“你说,签吗?”
艾问江说:“签吧,是祸是福就别想了。”
秦永龙和同学们把正在吃的晚饭停了下来,都扒到饭桌上去签字。声援签好后,女生收下了签过字的大部分声援信,把剩下的让梅远等人带到凤凰树瀑布去散发,女生当场向他们兑现了次日往返凤凰树瀑布的汽车票。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梅远等人来到了凤凰树瀑布,一下车就看到了很多标语和大字报,景区显得既破烂又脏乱,有人用石灰水在山石上写下了诸如“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头可断,血可流,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意志不可丢”、“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万万岁”等标语,那种气氛与当地美丽的自然风景极不协调,世界好像变得不伦不类,一时间处处、事事、人人都好像是二百五。
梅远等人怀着一颗朝圣的心,随着潮动的人群向凤凰树瀑布方向奔涌而去。山间道路的坡度越来越大,渐渐听到了空隆之声,路边的河水也渐渐地宽了起来,空气也变得很湿润,阳光下似乎有雨星在飞动,这一切都说明离凤凰树瀑布不远了。
忽然,路边的一处高坡上拥挤着一批人,显然那里是一处观看凤凰树瀑布的立足点,人们都踮起了脚,在翘首引颈远眺着凤凰树瀑布,激动的人们都很忘情,不时地发出哇哇惊叫声或啧啧赞叹声。
秦永龙迅速地把夹在腋下的一叠纸片抽出来,迎风奋力抛向空中,纸片在人们的头顶炸开,纷纷飘动起来,有的飘到了人们的头上,有的飘到了人们的怀中,有的人随意地看了一眼,有的人厌恶地从头顶抓下纸片顺手就扔向了一边。秦永龙抛出的那些纸片,就是他们对贵阳中等交通学校夺汽车站的权的声援。
梅远侧身就要往人堆里挤,赵定凯抓住他说:“好姐妹呀,我亲爱的阶级姐妹呀,你别激动,还没有到地方,要看凤凰树瀑布就要到观瀑亭去,那里才是最佳点位。”
梅远说:“不是大家都在这里看吗?”
赵定凯说:“不是大家都在这里看,而是大家都在往前走,在这里看的只是少数人,要不世上怎么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说法呢!”
艾问江向梅远示意说:“继续前进,一定要进入观看瀑布的最佳点位!”
梅远等人来到观瀑亭附近,这里是正面观看凤凰树瀑布距离最近的地方,宽大的瀑布轰鸣着从云空而降,飞珠吐玉,霓虹缤纷,虽然附近山上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标语大煞风景,但那些由人制造出来的物件,无法损毁大自然的壮美。飞瀑如白绸,从云中悬空飞下,在半山腰腾挪激荡,在落入玉牛潭时发出鸣响,令人感到一阵阵震撼。
尽管凤凰树瀑布是天然奇观,但也像是受到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损害,进入冬季以来,凤凰树瀑布一带的降雨大大少于常年,正遭受着旱灾,瀑布的水量因此明显减少,瀑布比以往瘦弱了许多,它似乎也能懂得世间的人心,积郁成病了。
不管情况怎么样,秦永龙还是陶醉了,他一直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敞开胸怀一次次地深呼吸,气吞山河的大瀑布,仿佛就是他心里涌出的豪放旋律,飞溅在空中的水滴,玉牛潭中跃动的浪花,都是他表达情感的音符。
梅远看着秦永龙,暗自笑了,她没敢打扰眼前的这位音乐家。
陈定春见秦永龙陶醉的摸样,也被感染了,难免也有些激动,她想不干扰秦永龙,但又无法做到。她最终熬不住地说:“划时代的、里程碑式的、未来的音乐家,我的共度三载风雨的同窗,你的关于凤凰树瀑布的音乐想好了吗?想出题目了吗?”
“没有。”秦永龙回答陈定春说,“基调有一点了,现在正需要人帮助点题,你给起个名字吧!”
陈定春随口答道:“就叫《瘦瘦的凤凰树瀑布》。”
秦永龙问梅远:“梅医生,这个名字怎么样?”
“很好啊!”梅远风趣地说:“这个名字不仅是瘦瘦的,还有点馊馊的,音乐嘛,它是艺术,艺术就应该是越馊越有味道。”
正在这时,水帘洞那边传来啪啪数声枪响,据说凤凰树瀑布景区管理处的造反派们正在武装夺权。
梅远等人赶快望风而逃,山谷里的游人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