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风雨鲁城
列车的速度不知为什么渐渐慢了起来,车厢里有人议论起来,也许是沿途有人爬车或是卧轨,阻挡了列车行驶;也许是多辆列车朝一个方向开,司机们不敢开快;也许是到了大城市附近列车多,不能同时进站,列车之间需要拉开一段距离。不管怎么讲,好像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好像都是一种实际存在的情况。
本来是夜深人静,车厢里的人应该入睡了,由于列车摇摇晃晃,开一段就要来一次紧急刹车,有时候还要临时停车,弄得人心神不宁,无法安定,心里很焦急。由于疲劳和夜深,大家也失去了精气神,所有的人都很沉默,车厢里一片郁积,不时有人叹着气。
梅远虽然躺着,似乎还算安静,但她心里乱极了。她在想这样下去,列车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要是这样在路上耽搁一天两天的,还会有哪个城市给他们提供吃的喝的呢?要是没有吃的喝的,那不又要饿肚子,又要饥渴难忍。如果要再上厕所,那将不堪想象,几乎是不可能了,现在人都处于极度劳顿和焦躁状态,叫谁挪一下都是不可能的。她越想越不能安神,不觉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冲动,人一冲动就犯傻,一犯傻就会缺少心眼,就变得天真,就会把事情想得很简单。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出来,想看看大好河山,想看看风景,想见见世面,纯粹是想得美。现在虽是出来了,可是举步维艰,山河与美景未曾看到,见到的世面倒触目惊心,叫人浑身打寒颤,处处都是一片混乱,每时每刻都得提心吊胆。如此,就是到了目的地以后,又能看到什么,要是再到别处去,那还不是自找苦吃,自找麻烦吗?这个让人无语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怎么把人搅得到处乱窜,走到哪里都不能安宁。
梅远正想着,有人说:“车窗外面的玻璃沾着很多水,天下雨了!”
有人说:“娘要嫁人,天要下雨,就让它下吧,谁能阻挡得了!”
有个女生说:“不仅下雨,风也很大!”
站在走道上的一个男生猛然高高举起双手,大声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看到一片隐隐的,面积很大的灯火,灯火阑珊处,好像是一座大城市。有人说到了山东,有人说到了河北。
陈定春说:“不可能,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怎么才到山东或是河北,应该是更远的地方。啊,战友们不要急,希望就在我们的前方!”
艾问江说:“不可能是更远的地方,是鲁城,虽然过去了几个小时,但列车开得很慢,一路摇摇晃晃,开开停停,没走多少路。”
陈定春由于心切,还是坚持地说:“更远,我相信一定是更远!”
艾问江说:“你看看窗外,有山丘的影子在闪动,说明没有到更远的地方。”
陈定春明知艾问江说得对,但她从自己的心情出发,还是说:“是更远的地方,我希望是更远的地方!”
艾问江笑了,他理解陈定春,他什么也不再说。
灯火越来越亮,看到一些房屋和车站设施,列车嘎然停下来,大家都被震得前仰后倒,陈定春由于心里还在想着更远的地方,她走了神,差一点被从行李架上震掉下来了。
车窗外,风狂雨猛,灯火被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显得凄惨黯淡。
车厢里的广播喇叭响起来了,女播音员用沙哑的嗓子说:“红卫兵小将们,现在是凌晨五点,我们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鲁城车站到了,请大家在鲁城站下车,需要继续履行的战友,请下车后转乘开往您需要到达的目的地的列车,或转乘其他交通工具。您辛苦了,谢谢您的一路支持,再见!”
车厢里的人顿时呆如木鸡,不知所以然,一时都想不过来,这列车怎么到了鲁城就不走了呢?
车厢里一片沉静。
突然有个人暴跳如雷,大叫大骂起来:“他奶奶的,列车怎么半路变卦了,一定是欺骗群众,是他妈的阶级敌人在搞破坏,这是给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抹黑,打倒王八蛋阶级敌人——”
列车员开开了车门,狂风暴雨直往车厢里灌。
大家朝着列车的门口左看右看,并看不到站台在哪里,列车所停的位置,连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人是没办法下车的。谁要是强行下车,马上就变成了落汤鸡,所有的人都只好闷闷不乐地滞留在车厢里。
过了半个钟头,陈定春耐不住了,她猫着腰从行李架上坐起来。孙大明也从座椅肚下钻出来,他与陈定春互相看了看,又不约而同地看看艾问江,艾问江抱着头站着,他在打瞌睡。陈定春又看了看梅远,梅远脸朝车厢壁闷睡着,好像是睡着了。
陈定春推推梅远说:“梅医生,别睡了,起来,我们下车,这里快闷死人了。”
梅远慢悠悠地翻了个身,说:“下车,找死呀,风大雨大的,下车还不被雨水淋化啦!”
孙大明说:“不能就这样困守在这里呀?”
艾问江把手从头上拿下来,说:“被困着当然难受,但也不能盲目行动呀!”
这时候车门口有人快活地大叫起来:“雨停了,我们下车了——”
呼啦啦,真的有人开始下车。
陈定春喜形于色地说:“能下车了,我们快下!”
梅远说:“能下车我们也不下,现在天还没亮,下了车到哪里去呀?”
孙大明说:“人家都下车了,我们呆在车上干什么?”
艾问江说:“别人下去了,车上不就人少了,我们呆在车上不是很舒服吗?”
陈定春冲着艾问江不高兴地说:“你真是爱因斯坦呀?你的头脑跟人家不一样啊!”
梅远说:“我们静下心来,别人走了,座位空了,我们好好地睡一觉,你们不感到累吗?累了就要想办法睡觉。”
陈定春说:“哎吆,你心理素质真好,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想着睡觉!”
秦永龙说:“我赞成就在车厢里睡觉,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现在说睡三天我都同意!”
说话间已经有座位空出来了,已经有人睡上去了。
秦永龙不问三七二十一也在一个空座位上睡了下来。
孙大明说:“秦永龙,你真不走啦?”
秦永龙说:“对,我不走了。”
陈定春说:“你不走,那我们怎么办呀?”
秦永龙说:“我暂且还没有考虑到你们怎么办,你们就
自己想想怎么办吧!”
梅远从行李架上溜了下来,她也找一个空座椅睡下了。
陈定春问艾问江:“你也在这里睡吗?”
艾问江说:“对,我也在这里睡,不在这里睡,还有人请我们住宾馆呀?”
陈定春身子一扭,昂头就往车门口走,很不快活地说:“我走,我坚决走!”
孙大明跟在陈定春后面,说:“我也走。”
看着陈定春和孙大明下了车,梅远对艾问江说:“他们两个走了,万一要是出了事情怎么办?”
秦永龙说:“能出什么事情呀?不知他们是去殉情,还是要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献身。要是殉情了,那是他们的幸福,要是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献身了,他们就有了一世的英名。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值得。”
梅远说:“音乐家,你太浪漫了,不能不考虑实际情况呀,我们是一道出来的,在途中闹分裂多不好,我们还是跟着他们一起走吧!”
艾问江说:“外交家是好动惯了,安静不下来。孙大明贪生怕死,他到外面一看天还是黑乎乎的,马上就会胆颤心惊,至少他是不会走的,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
“不行!”梅远牵肠挂肚地说,“我不放心,我去看看,他们要是不回来,我们还是跟他们一起走为好。”
梅远来到车门口一看,陈定春和孙大明正站在黑乎乎的铁道旁边,两个人都鼓着嘴僵持着。梅远赶快缩回身,朝孙大明和陈定春窥视着。
只听孙大明对陈定春说:“我不走了,不能走,你看看车站那边人比蝗虫还多,我们到哪里去呀,还是回到车上去睡觉。”
陈定春说:“你还好意思回车上去呀?你又不怕他们笑话你,你不走我就一个人走。”
孙大明说:“你一个人不能走,你一个人走了,大家都会不放心的,我拖也要把你拖住,我就是拖不住你,抱也要把你抱到车上去……”
梅远听到这里心里有谱了,她抽身回到她睡觉的位子上又躺下了。
艾问江问梅远:“他们走了吗?”
梅远说:“没走,他们在车下争吵,孙大明说他坚决不走,他还说要把陈定春抱回车上来!”
秦永龙说:“爱因斯坦脑子就是灵光,分析得十分准确,我们就安心地睡吧!”
陈定春终于跟着孙大明回到了车上,两个人都默默无语,梅远和艾问江、秦永龙都爬了起来,帮他们找了个位子睡觉。
大家都极度疲困,躺下后很快都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人在车厢里大叫起来:“睡觉的人都起来,都起来啦!我们要打扫卫生,要关车门了,快,快,你们快下车——快下车——”
所有的人都被叫醒了。
大家一看是几个腰里别着手枪的警察。
梅远坐起来问警察:“现在是什么时间?”
警察回答:“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艾问江说:“哎吆,我困死了,还没睡好,刚刚把瞌睡瘾睡上来了,让我们睡到天黑也好呀!”
警察说:“不行呀!这是列车,不是旅社,也不是红卫兵接待站,不能住人,请你们多多谅解,多多配合!”
梅远说:“这个列车还往前开吗?”
警察说:“我知道的消息好像是这个列车到此就不再走了,现在外面的红卫兵太多,这个列车不再上人了,你们一定要下车,我说的是真话!”
梅远等人没了指望,只好下车。他们来到公共汽车站,公共汽车站是一片人海,马路上挤满了人,人们都翘首张望着,看到的只是灰蒙蒙的天和房子、行道树,看不到公共汽车的影子。
艾问江说:“别指望公共汽车了,这里挤着这么多人,公共汽车怎么能来呀,我们走吧!”
陈定春说:“连方向都不知道,我们往哪里走呀!”
秦永龙说:“找个人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于是梅远就问了一个人,那个人说:“朝右走,前方就是市区。”
五个人只好慢慢悠悠地往市区走去,走了不到十分钟,天又下起小雨来,雨点扫在人的脸上刺辣辣地冷。
梅远说:“这一路上怎么没有看到一个接待站呀?”
艾问江说:“是呀,现在要是能找到一个接待站多好,我们能住下来那就算安定了。”
陈定春马上就去问一个正在走路的年轻妇女:“大姐,这附近有接待站吗?”
那个大姐说:“接待站,什么接待站啊?”
陈定春说:“红卫兵接待站。”
那个大姐说:“你们红卫兵到处乱窜,混吃混喝,我不知道哪里有红卫兵接待站。”
陈定春吃了闭门羹,转身就走。
那个大姐说:“姑娘,你回来。”
陈定春转身走回那个大姐的身边。
那个大姐说:“姑娘,听我说,现在世面上乱得很,你们不要在外面乱跑,回家去,要是大家都呆在家里,社会不就安定了吗?我说的是实心话,你听了一定有好处,回家去,啊,你听明白了吗?你们回家去好不好!”
一贯擅长交际的陈定春,这一刻头脑一片空白,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大姐,谢谢你!”梅远看看那位大姐,对陈定春说:“外交家我们走吧!”
陈定春看梅远在为她解围,赶快对那个大姐说:“大姐,你是好心,再见!”
梅远等继续沿着马路往前走,雨越来越密,风也越来越大,他们的头发开始淋水,衣服也潮湿了。
正在此时他们看到路边有个很小的早点店,小店里挤满了人,那些人大概都是从火车站来的,不少人的手上拿着早点在吃。
孙大明说:“风雨交加,我肚子又饿,身上又冷,我们进小店买点能吃的东西吧!”
陈定春说:“对,我也感到饿了,就听明哲保身的,我们去吃点东西,大家说好不好?”
梅远说:“好啊,吃东西当然好。”
陈定春打头,其他人紧跟其后,走进了小早点店。这早点店确实小,店堂只有十来个平方米,里面站着二三十人,几乎是人挨人。平时大概是顾客拿到了早点就走,没人在店堂里吃。现在外面下雨,顾客就滞留了下来。拥挤还不是大问题,更大的问题是这个小店别的早点卖光了,眼下只剩下少数馒头,顾客没有选择。但在眼前的情况下,这也不是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馒头要现蒸,顾客要一茬一茬地排队等候。
艾问江一看此情此景,心里凉了,就说:“走吧,另找一个店也许要好些。”
“走什么?”秦永龙说,“外面在下雨,在这里等着不错,买不到馒头,也可以躲雨。”
陈定春说:“就在这里等吧,你们找个地方站着,我来排队。”
大家就在一边等着,陈定春自己排了一会队,又把秦永龙叫过来替她排队,她走到队伍的前面,跟一个老大爷聊起来,又是说鲁城的山,又是说鲁城的水,七聊八聊,就与老大爷熟悉了,他们亲热得像祖孙两。
梅远忽然听到陈定春话锋一转,叫老大爷代她买馒头,老大爷开始似乎有点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陈定春给了老大爷三斤粮票,一块钱。
老大爷是队伍前面的第二人,过了不到十分钟,老大爷就帮着陈定春买了三斤粮票的馒头,把剩下的零钱如数还给了陈定春。
三斤馒头一共十五个,一共装了两笼屉,梅远等人一顿吃了个尽光,这是他们自离开江村火车站以来吃的第一顿饱饭。小店的开水敞开供应,梅远等人都用自己的水杯打了开水,都狠狠喝了一通开水,然后继续留在小店里躲雨。
快到中午了,雨也小了,可以勉强出行了,陈定春一挥手,一行五人又走到了马路上。这里的马路边又是一番景色,路边的墙上有许多大标语,那些标语的大体内容是——“我们这里不欢迎不速之客,大家都应该杀回老家闹革命。”“我们不是阿斗,不需要别人指手划脚。”“我们需要正常生活,不受欢迎者不要来打扰我们。”等等,等等,大家觉得这里好像有些不一样。
孙大明瞪着眼睛对艾问江说:“爱因斯坦,这里的态度有点怪,看样子他们是不会接待我们的了。”
艾问江说:“不知道。”
忽然看到前方有一辆公共汽车停下来了,梅远等人奔跑着挤上了公共汽车,这趟车是开往龙泉湖公园方向的。
乘上了公共汽车,梅远等人心情好了起来。
陈定春说:“我们就到龙泉湖下。”
梅远等人点头表示同意。
到了龙泉湖,陈定春正要去打听红卫兵游湖要不要买票,突然传来了几声叭叭的枪响,好像龙泉湖公园内外都有人在开枪。
梅远打了一个寒噤,说:“开枪了,我们赶快找个地方躲躲,现在不要到龙泉湖公园里面去。”
孙大明颤抖着说:“梅医生说得对,我们赶快躲起来。”
秦永龙说:“大家跟我来。”
孙大明赶快抓住了秦永龙,其他人一个跟着一个,他们来到了龙泉湖对面的一个商店里。这个商店不小,店里已挤满了来此躲难的人。
当地人说,公园里有一派人在开会,反对派要破坏他们开会,于是双方就开火了。
孙大明小声说:“爱因斯坦,还有外交家,我建议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赶快离开鲁城,千万不要把小命丢了。”
陈定春说:“我同意,我坚决同意!”
艾问江正好看到商店有个后门,就说:“我们到那个门去看看,要离开这里也得从那个门走。”
孙大明第一个跑到了商店的后门口,胆颤心惊地伸出半个脑袋一看,后门外是一条马路,路上行人还比较安静,他一头就蹿上了马路,其他人尾随他而去。
他们走了十几分钟,转身又上了另一条马路,看到马路边有一辆公共汽车停了下来。
梅远说:“我们快上公共汽车。”
大家上了公共汽车,发现公共汽车是开往火车站的。
孙大明说:“好,好,我们就回火车站去。”
梅远等人来到火车站广场,秦永龙说:“我们还到别的地方去吗?”
孙大明说:“不去,哪里也不去,我们坐开往南方的火车,回家,回家!”
梅远也说:“我也觉得回家好,反正南下的火车多,爬上哪一趟车都能回家。时下江湖多险恶,没有什么好玩的,还是家里好。”
秦永龙说:“那我们不是半途而废啦?”
孙大明说:“什么半途而废,我们已经跑了好几天,也算见识了,革命了,已对得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了,应该回家好好地休整休整。”
陈定春说:“我们既然已经出来了,为什么不多去一些地方,怎么就这样回家呢?”
梅远说:“还能到哪里去呀?这里的火车都说不往外开了,美好的想法已经泡汤了。”
艾问江一直没做声,现在大家已形成了两种意见,他就更不做声了。他本人也很矛盾,他想到别处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怎么样,更想能看到一些山水风光,但从鲁城的现状看,又觉得时下太混乱,在外面混没什么意义,何去何从,他很难下决心。
陈定春偏偏想听艾问江怎么说,她心里想着两层意思:一是她知道艾问江喜欢游逛,他有可能说要到别处去。二是她总觉得艾问江与梅远关系暧昧,现在梅远要回家,如果艾问江也说回家,那他就是违心地向着梅远,就说明他与梅远之间真有那么一点意思,这也是一种证实。于是陈定春矜持地说:“伟大的、独一无二的爱因斯坦,现在大家都在等你说话,我们是继续前进还是回家,你说吧!”
艾问江犹豫了一会,他知道陈定春心思多,好像话里有话,他很不好明说什么,就说:“我一直没想好,我最后服从大家。”
陈定春说:“你……你,怎么当糊涂虫啦?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鬼心思。既然你不说,那我们就再酝酿一下,现在干脆到站台里面去,到了站台里面继续深入讨论。”
五个人进了站台,看到有火车向北开动。有人说那趟列车还可以上人,证明这里的列车恢复了正常运行。
陈定春心头一阵高兴,她说:“我们不要讨论了,既然有列车能上,我们就铁了心爬上去。”
孙大明说:“我不去,要是别的地方也有人打枪,那我们还不要东躲西藏呀!不去,我铁了心不去。”
梅远说:“明哲保身,我支持你坚持到底!”
突然一列列车就在梅远他们身边的站台前停了下来,这趟车也是北去的。
列车的门开了,秦永龙拉着艾问江就往火车上爬。
陈定春犹豫了一下,不问三七二十一拉着梅远就去爬火车,还一边叫喊:“孙大明,快上——”
孙大明看看就他孤鬼一个留在站台上,只好慢腾腾地走到了列车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