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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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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武斗

  所谓大辩论,不过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制造者们鼓动群众的一种方式,唆使不明真相的群众为其摇旗呐喊,也可以说这是上层争斗的一种新发明。人们的脑袋被洗得空空的,一贯善良的人们很容易就被蒙骗了,一个个慷慨激昂,为了一己之见,开口就说头可断,血可流。那些本来就心存不良的人,趁机而动,四处煽风点火,浑水摸鱼,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说到底绝大数人民群众都是被利用,即使那些想利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大辩论捞点什么好处的人,最终也只是被他人所利用,并不知道自己想捞的那种货色本身是狗屎,最终只能代人受过。

  大辩论折腾了一阵子,终于没有多少人感兴趣了,连归二宝、李复道那样的大造反派头子也不想再多废话,弄得到处乌烟瘴气,谁也没有辩赢谁。特别是归二宝认为大辩论变得特别没意思,他们作为走卒慷慨激昂,一腔热血,上面却刀打豆腐两面光,说什么两派都是革命群众。他认为如果把P派也说成革命群众,那不是和稀泥吗?P派是什么东西,他们是顽固派,是反动派,他们明明是我们的敌人,怎么能跟我们一样是革命群众?

  归二宝想不明白的事很多,光是运用大字报、大辩论怎么能造反?自古江山都是用武力打的,哪有靠舞文弄墨和口水坐江山的。P派那么骄横,必须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叫他们举手投降。跟他们啰嗦显然不管用,只能跟他们来硬的,要玩点真功夫给他们看看。什么两派都是革命群众,扯淡,P派就是P派,通俗地说就是狗屁,就要把他们打屁掉。他娘的熊,世上哪有不怕打的人啊!

  归二宝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些新点子,但他认为他的点子再好,也无法在全市起大作用,因为他撑不住大事,而且李复道他娘的巴子,也不可能让他归二宝掌管大事,只把他当小孩子看待,经常在高级会议上公开喊他小龟孙子,这个混蛋竟然在龟孙子前面加了一个小子。所以,归二宝想,一定要把横江一中当作他的地盘,当作反到底兵团的老巢。因此,必须把学校的大权夺过来,在横江一中,只能是反到底兵团说了算,谁不服反到底兵团,就要他好看。

  这天下午,归二宝看到仇琼像皮球一样在好派司令部里滚来滚去,忙得一身劲,这仇琼在李复道和娄作海眼里是一个重要人物,因为仇琼的爸爸是横江军分区头面人物,是个大靠山,所以仇琼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他们二人一合计,给仇琼在好派司令部安了两个头街,即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仇琼变得比归二宝还有实权,归二宝已经被架空了。但是归二宝要强化他在横江一中的实力,也离不了仇琼,因为仇琼在横江一中人员比他要好一些,威信也比他高,所以他也要利用、拉拢仇琼。他喊住仇琼说:“仇琼,我有重要事情跟你商量。”

  仇琼被归二宝喊进了一个密室,关上了门。

  归二宝盯着仇琼,眼睛发绿光,仇琼以为归二宝对他心生不轨,她就瞪着眼死死地注视着归二宝。

  过了会,仇琼发现归二宝没动静,就问:“龟孙子,你想干什么?”

  归二宝说:“我和你研究一件事,因为我听说袁梦仁他们想把我们赶出学校,我要和你研究一下,我们怎样才能先下手,他娘的巴子,我们先把学校的大权抢夺过来,让他们难以在学校存身。现在学校教导处、政治处、办公室,都没×用了,就一个总务处还管着吃喝拉撒睡,我们把那个×总务处管住,那就等于掌管了整个学校。”

  仇琼翻着眼,看着归二宝说:“龟孙子,你说话嘴巴放干净些,你怎么变得像流氓呀?”

  归二宝愣住了,他说:“怎么啦?我正儿八经地跟你商量事,你怎么能骂我是流氓?”

  仇琼说:“你说什么总务处呀?你在总务处前面加上那个流氓字眼干什么?”

  归二宝痞子似地笑起来,说:“嗷,这个,我们不是老同学加老战友吗?因为感情深,我说起话来就撒点野,你别当回事就是了,我说那个流氓字眼你别听就是了。”

  仇琼说:“那个总务处主任马新,厉害得很,怎么对付得了呀?”

  归二宝说:“对,马新是关键人物,把他对付好了,总务处就全倒向我们了。对付马新其实也不难,他官瘾大,好掌权,我们让他当反到底兵团第一副司令兼后勤部长,并宣布学校的一切钱物归他批。”

  仇琼说:“这就能收买马新吗?”

  归二宝说:“能,一定能,他很看重批钱、批物的大权。万一不行就跟他来硬的,揍他娘的巴子,把他个老×揍成残废,把他个老×赶出总务处。”

  仇琼说:“不能动武呀,那是要犯法的。”

  归二宝说:“现在大家都造反了,已经无法无天,下一步我就想跟狗屁为人民司令部动武,把他们那些老×打瘪。像现在这样文乎乎的哪行,动武是必然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仇琼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归二宝说:“我们现在就行动,回学校去找马新谈,越快越好,我们见到马新后,你先给他封官许愿,他答应了就是我们的胜利,他要是不答应,我当场就跟他玩狠的。”

  很快归二宝和仇琼就找到了马新,马新刚见到归二宝和仇琼时满怀戒备,以为归二宝和仇琼要找他麻烦,他故作矜持,一言不发。

  仇琼正儿八经地把她和归二宝的意图跟马新说了,马新的脸上并无明显反应,但心里异常高兴。

  马新沉吟了好一会,说:“我怕不能胜任,学校很大,后勤工作非常复杂,我怕管不了。”

  归二宝说:“马司令,你有丰富的革命经验,能力又特别棒,一旦大权在握,一定能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作出非常非常巨大的贡献。”

  马新终于表态说:“那好,我就跟你们一起战斗!”

  马新把持横江一中的后勤以后,横江一中的P派在学校领一张纸,领一瓶墨水也难,在食堂里吃饭,在澡堂里洗澡也受歧视。

  这天,是学校发当月助学金的日子,学校会计室按照马新的旨意,只发给反到底兵团的学生的助学金,其他人一律停发。

  梅远这天一早就来到了学校会计室,这时候已有七八个同学在会计室窗口前排队,她就跟着排队,不一会她身后就排起了一条长龙。她见排在她前面的同学到了窗口就拿出一个红皮小本子,小本子伸进窗口就能领到钱。她疑惑起来,那小本子是干什么的,她怎么没有?

  梅远排到窗口的时候,窗内的女会计赵永奇说:“你把小红本子拿出来呀!”

  梅远说:“我没小本子。”

  赵永奇说:“没小本子助学金就不能发。”

  梅远问:“那个小本子是哪里发的?”

  赵永奇说:“小本子是反到底的队员证,是我们反到底兵团发的。”

  梅远说:“我什么组织都没参加,哪来小本子呀?你总不能不让我领学金呀!”

  赵永奇说:“这是我们反到底兵团的明确规定,你没有小本子我就不能给你发助学金,快到一边去。”

  梅远没有办法,只好从会计室窗口退了下来。

  跟在梅远后面的是一个男生,他也拿不出小本子,赵永奇也不发给他助学金。

  那个男生说:“我是为人民司令部的,不可能有那个破本子,你爽快点把助学金发给我。”

  赵永奇说:“我肯定不发给你助学金,你要助学金别找我们反到底兵团,快去找你们为人民司令部的头头,请你有多远走多远!”

  后面有十几个同学都是为人民司令部的战斗员,他们听了赵永奇蛮横无理的话,顿时火冒三丈,纷纷怒吼起来:“赵永奇,你有种就出来说话,别装乌龟缩在房子里面,你们的司令是龟孙子,下了你们一窝乌龟王八蛋!”

  赵永奇说:“你们有种好好说话,别骂人。我不发给你们助学金,你们又能怎么样?”

  有个为人民司令部的同学说:“赵永奇,你别耍淫威,助学金是国家给我们的,你无权扣押。你又不是老母猪,不讲理呀!”

  赵永奇毫不示弱,她说:“你们别耍流氓,别在这里满嘴喷粪,你们的妈妈、奶奶、姐姐、妹妹,都是老母猪,你们都是老母猪下的小猪。”

  有个为人民司令部的同学说:“赵永奇,你到底发不发助学金给我们?”

  赵永奇斩钉截铁地说:“不发,不发,不发——”

  “啪”的一声,有个人用一块石头砸碎了会计室的窗户玻璃,钢筋窗塞也被砸弯了。排队的人乱了起来,大家拥到会计室门口,堵住门以防赵永奇逃跑。

  赵永奇吓得浑身发抖,躲到了墙拐上。

  早就退到一边的梅远被吓得两腿抖得像筛糠,她朝暴躁的人群叫喊着:“大家别激动,我们是来领助学金的,别动武,千万别动武——”

  这时候谁能听得进梅远的话?

  群情更加激愤,有几个人扳开了会计室的窗户,有一帮人撞开了会计室的门,怒气冲冲的同学们围住了赵永奇,赵永奇吓得缩做一团,钻到了办公桌的桌肚底下,像狗一样蜷缩起来。有人要打赵永奇,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同学们不住地问赵永奇:“你到底发不发助学金?你说,你说……”

  赵永奇只是发抖,就是不说话,因为马新对她有个死交待,无论如何不能给反到底兵团以外的学生发助学金,要是给那些人发一分钱,就批斗她。

  正在此时,梅远看到一支五六十人的队伍朝会计室狂奔而来,每个人都扛着一根大木棒,有男有女,他们显然是反到底兵团的战斗队员。

  那些扛着木棒的人来到会计室门前,朝着那些争吵着要领助学金的人挥舞起木棒来,那些围住赵永奇的人毫无防备,被打得鬼哭狼嚎,顿时有人头破血流。有一些被打的人冒死冲进了附近的食堂,拿出食堂里的菜刀、火杖、锅铲、铁瓢,以及长板凳等当作武器,展开了自卫反击。空手的人就捡起煤疙瘩砸反到底兵团的人,有的人抓起煤渣灰猛撒。反到底兵团的战斗队员们遭到反击后,有人从身上掏出了石灰包,向人群里撒石灰,人的眼睛粘上了石灰立即就什么也看不到,连逃跑都看不到路,只能挨打。

  反击的人终归很少,反到底兵团来的人多,而且有预谋,又有准备,个个手上都有木棒,他们是全副武装,战斗力相当强,反击的人终究只能是被动挨打。

  梅远还在一旁大叫:“大家不能打,不能打,大家都是同学,有话好讲,有话好讲……”

  这时候,谁也没把梅远的话当一回事,其实,不管梅远怎样喊叫,也没有人能听到。战场越来越大,渐渐扩散到梅远身边,梅远眼看不妙,拔腿就跑。

  有两个拿着木棒的十三四岁的小女生一直站在一旁颤抖着,他们根本不敢下手,他们大概是初一的女生。当他们看到梅远逃跑的时候,有个小女生一下来了勇气,朝着梅远大声喊叫起来:“我们去打她,不要让她跑了——”

  两个小女生拼命追上梅远,一个堵住梅远,一个抡起木棒朝着梅远的左腿就打。梅远哎吆一声跌进了路边的灌木丛,打她的小女生冲进灌木丛,又在梅远的左腿上狠狠接连打了两下。梅远忍着剧烈的疼痛,揪住打她的小女生,小女生的力气比梅远小得多,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另一个小女生被吓呆了,拔腿就逃走了。

  正在反到底兵团的战斗队员打得眼红的时候,为人民司令部有两百多人飞奔而来。他们虽然赤手空拳,但他们人多势众,几个人对反到底兵团的一个人,很快就夺下了反到底兵团战斗队员手上的木棒,把反到底兵团的战斗队员打得落荒而逃。

  赵永奇见反到底兵团被打败了,她怕为人民司令部找她算账,她咬着牙抓破了自己的脸和脖子,大哭大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为人民司令部的人并没有打赵永奇,把她扣了起来,当做事件的人证。

  为人民司令部一边赶快把他们被打伤的同学送到医院治疗,一边组织上街游行。他们打出白色的大标语“血债要用血来还”,“士可杀,不可辱”,“坚决讨伐反到底兵团的滔天罪行”。

  反到底兵团也组织了大游行,他们用担架抬着赵永奇,把她放在队伍最前面,他们打出的标语是“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坚持斗争就是胜利”,“坚决讨伐反到底兵团制造武斗的元凶”。

  梅远和那个打她的小女生还躺在灌木丛里,谁也没有发现他们。

  小女生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梅远把她压到自己的身体下面,低声喝斥道:“你老老实实地呆着,不准动,你现在要是爬起来,如果被为人民司令部的人看到了,他们会把你剁成肉泥,拿你去当馄饨陷。”

  小女生浑身抖颤着,眼泪汹涌地流着,但不敢哭出声,她觉得自己这回是死定了,这位压住她的大女生一定是为人民司令部的人,即使不拿她去做馄饨陷,也一定要把她活活地炖了。

  梅远本想安慰一下小女生,但她想,不能安慰这个小丫头片子,让她多受点惊吓是好事,她岁数小不懂事,居然敢跟着发疯打人,也许我真被她打伤了。

  小女生越哭越害怕,她觉得世界的末日到了。

  梅远严肃地问:“你是反到底兵团的吗?”

  小女生哽咽着说:“是……”

  梅远问:“哪个班的,叫什么,多大了?”

  小女生说:“我是初一……初一(1)班……班的……叫陶……陶小溪,十三……十三岁。”

  梅远说:“好一个陶小溪,我看你是小淘气!”

  陶小溪哽咽起来,说:“对……对……我……我们班上的同学就……就是喊我……我小淘气。”

  梅远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她严厉地问:“陶小溪,你说谁叫你拿棍棒打人的?不准哭,说利落点。”

  陶小溪说:“是归二宝叫我们来打人的,他昨天就计划好了,他说为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头可断,血可流,一定要视死如归,谁是英雄谁混蛋,战场上面比比看,我想当英雄,今天我就来了。”

  “你既然想当英雄,现在为什么还要哭?”梅远问。

  陶小溪抹着泪说:“我没能当上英雄,反被你俘虏了,我害怕,就哭了。”

  梅远说:“你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能打过谁呀?我要是把你打死,你怎么办?”

  陶小溪说:“你要是把我打死了,那倒好了,我就成了革命英雄了。”

  梅远哭笑不得,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淘气,也疯狂,要当英雄。于是气愤地说:“那好,我现在就成全你,我把你掐死,然后把你拖到大街上去喂狗。”

  陶小溪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卷缩成一团。

  梅远问:“陶小溪,你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人吗?”

  陶小溪瞪着眼睛看看梅远,害怕地摇了摇头。

  梅远说:“我是一个普通的小小老百姓,我没参加任何组织,我与为人民司令部毫无关系。你想当英雄,还能打无辜的老百姓呀?打老百姓能成什么狗屁英雄!”

  陶小溪木然了,似乎知道自己是打错了人。

  这时候,校园里一片寂静,武斗的双方都闹腾到大街上去了,没参加派别的同学们都呆在寝室里不敢出来。

  梅远想,她和陶小溪现在可以走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她的腿不听使唤,她根本跄不起来,她很懊恼,情不自禁地说:“陶小溪,你把我打伤了!”

  陶小溪趴在地上,蜷缩着像一条受惊的小狗,看着痛苦的梅远,一动也不敢动。

  梅远说:“好一个陶小溪,你见死不救呀!我站不起来,你也不爬起来扶我一下。”

  陶小溪说:“我不敢动,害怕……害怕你要掐死我。”

  梅远没好气地说:“我要是真想把你掐死,早就把你交给老阎王了,你还能活到现在!”

  陶小溪爬了起来,拼命地拖着梅远,可是梅远就是站不起来,也许陶小溪力气太小拖不动她,也许梅远的腿被打成了重伤。

  梅远说:“陶小溪,你就站在我身边别动,你挺住,让我楸着你,看我能不能站起来。”

  陶小溪乖乖地站到梅远身边,梅远狠命楸住陶小溪的衣服,上身翘了起来,右腿也站了起来,可是左腿一点也不能得劲,她只好扶着陶小溪,满脸都是痛苦,无可奈何地斜着身子站着。

  陶小溪见梅远真的被她打伤了,害怕得浑身发抖。

  正在这时候,秦永龙悠悠荡荡地来了,他见了梅远狼狈的样子,赶快跳进了灌木丛,吃惊地问:“梅远,你怎么啦,被打了吗?”

  梅远说:“我真是倒了霉鬼,什么不走运的事我都能摊得上,想躲都躲不掉。”

  秦永龙说:“你知道是谁打你的吗?”

  梅远叹了口气,说:“就是这个小淘气打的。”

  秦永龙看看可怜兮兮的陶小溪说:“她,她把你打成这样?你怎么也能把她打死呀!”

  梅远说:“她这么小,还不懂事,我能打她吗?可是我越不忍心打她,她就越拼命用大棒子打我。”

  秦永龙生气了,问:“她是反到底兵团的吗?”

  梅远说:“是的。”

  秦永龙说:“把她交到为人民司令部去,让他们用刀把她剐了。”

  梅远说:“她知道什么,是受归二宝那些人教唆的,我们把她送回家去,不要让她跟着坏人瞎混,以防她哪天真被人打死了。”

  秦永龙扶住梅远,梅远用力将左腿伸了一下,感觉得钻心地痛,但好像还能活动,就让秦永龙把她扶到了路上。

  梅远问:“小淘气,你家住哪里?”

  陶小溪说:“我家住鼓楼医院,我爸爸妈妈都是医生。”

  梅远说:“我们现在就送你回家。”

  大街被为人民司令部和反到底兵团的游行示威队伍堵塞了,公共汽车已经停开,梅远在秦永龙和陶小溪搀扶下,跛着腿走了两个多小时,把陶小溪送到了家。

  陶小溪的爸爸、妈妈见陶小溪被梅远和秦永龙送回来了,他们惴惴不安的心算是放下来了,一再感谢梅远和秦永龙护送陶小溪。梅远反复交待陶小溪的爸爸、妈妈,不要让陶小溪再到学校去,也不要出门,她万一上了坏人的当就要出大事。

  梅远和秦永龙在离开陶小溪家的时候,陶小溪的爸爸发现梅远的腿跛得很厉害,显得很痛苦,就问梅远:“你……你也参加武斗啦?谁狠心把你的腿打坏了,好像伤得不轻,我带你到我们医院检查一下好吗?”

  梅远笑笑,没有回答。

  秦永龙想说梅远的腿是陶小溪打的,梅远用一个眼色把他制止了。

  陶小溪低着头说:“是我打的。”

  陶小溪的爸爸、妈妈大吃一惊。

  陶小溪的妈妈说:“死丫头,你打人,我杀了你!”

  陶小溪的爸爸、妈妈感到十分对不起梅远,硬拉着梅远到他们鼓楼医院去进行X光检查。检查结果梅远的左腿被打得骨裂,医生为梅远打上了石膏绷带。陶小溪的爸爸、妈妈又花钱请医院的救护车把梅远送回了家。

  梅远到家后,秦永龙就一个人回学校去了。

  梅远对陶小溪的爸爸、妈妈说:“我与小淘气的事,你们跟任何人都不要说,说出去了,马上就有人要拿我和小淘气做文章,那我们都不得安宁。这个年头,少一事比多一事好。千万,千万!”

  陶小溪的爸爸说:“行,感谢你原谅陶小溪。我叫陶小溪马上贴出声明,退出反到底兵团,一个黄毛丫头,造什么反呀,不是送死吗!”

  梅远想了一下,说:“小淘气不要公开声明退出反到底兵团,不到学校去,不参加反到底兵团的活动就行了。这样就没事了,一公开声明,反到底兵团就视她为死敌,P派可能还要利用小淘气,没别要找麻烦。”

  陶小溪的妈妈说:“小淘气,你看大姐姐多有知识,多关心你,你不知好歹地把她打伤了,她不记仇,还这么关心你。从今天起,你就在大姐姐家服侍大姐姐,也能好好地向大姐姐学习,学习!”

  陶小溪说:“我一定好好地服侍大姐姐,我一定将功补过,我说到做到。”

  陶小溪陪了梅远半个月。这天,她陪着梅远来到鼓楼医院复查,梅远的左腿又一次拍了X光片,回复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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