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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释无非(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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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窦初开(二)

  一阵子雨雪过后,天气终于放晴了。但特别冷,教室屋檐下的琉璃喇叭足有两尺长,在阳光下冒着寒气。

  初一(1)班上午的第二节课是英语,白老师站在讲台上讲期中试卷。这次的试卷非常简单,所以课堂上她只是大概讲讲。下午放学还得着重的、细致的再讲一遍,讲给门外那些个“个别”同学。之所以说个别,是因为她本来认为题型很简单,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该在八十分到一百分之间,再有百分之十几在七十以上,少数粗心的孩子刚及格。成绩出来她吓一跳,一百二十一名同学七十个不及格,个位数分值都有,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她教的两个班级。忍了一天半,周一早上的第二节英语课是一班的,她进班级先让三十九名不及格学生到外面冷静冷静。

  三间房的长度,三十九名同学站两排都堵住前后门了。小兴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头顶就是透明闪光的琉璃喇叭。他的分数和今天站出来的人数一样,跟他估算的差别很大,写的时候觉得都会怎么着也得八九十,结果还不到一半。杨文军在他隔壁站着,分数考了26,倒数第五名。但杨文军似乎不在乎,出来时看看上面的琉璃喇叭,悄声地告诉他要小心头顶上的“金蛇剑”。站出来几分钟又开始跟那边的耿秀伟谈论《雪山飞狐》,虽然声音不大却很刺耳。对他来说甚至是一种讽刺,他是想学好的,也自认为学得没问题。从站出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暗自发狠,下次一定用心检查。他倒不怕头上的什么剑,砸一下更好,谁让自己不争气,该罚。等白老师叫进去讲新课时候,他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儿,惭愧,也真冷,双腿早已经开始打颤。

  对面二班的同学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整齐的两排人挺好笑。大多数是猜想他们肯定犯错误了,要么没专心听,要么影响其他同学了,但一下子出来这么多还是满出人意料。所以,不时地有人看向窗外,又或者趴桌子上窃窃私语看笑话。谢老师是个老花眼,边在黑板上写字边提醒下面人做笔记,根本没留意外面发生这么大事情。

  他们班语文成绩上周六已经公布过,不及格的四个同学也已经谈过话、做过深刻的检讨。大志依然名列前茅,煮鸡蛋星期天的早上都已经吃了。秀娟69分,在班上算是不高不低,回家却被母亲狠狠批了一顿。她父亲没说话,回家路上的默不作声比起教训没多大差别,所以那天她没敢出门玩,把错过的题重新写了一遍。

  大志在靠过道位置坐,对面这些人出来是同桌郭莉萍提醒他的。袁小玲的个子想看不到都难,他仔细看和小兴平日一起玩的三个人都在,还以为他们违反课堂纪律。后来见他们集体回教室更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刚下课就有一班的李自勇过来通风报信,说白庆桃(英语老师)气恼了,只要是不及格就得罚站,晚上还要留堂。这个消息犹如爆炸性新闻,立刻引起二班全体同学躁动,因为他们第三节就是英语。大志的脸已经吓绿了,那么多人不及格,他能考成什么样?罚站还是小事,那年他的卷子忘了写名字,小荣姑无意中说给福川叔听。结果他被踢了好几脚,还在洋灰台上跪到半夜四奶奶串门回家。

  上课铃再度响起。或许因为大家听得认真,似乎比每次的声音都大,所以每个人都忐忑不安地坐在自己位置,生怕白老师念到自己名字时附送“出去”两个字。当白老师走上讲台放下试卷,率先拿出一张写满名字和数字的薄纸,薄的下面第二排的人都能看清楚字迹,虽然是反的仍有人小声地念。秀娟这时候也怕,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她父亲就在斜对面的三班讲代数呢,她要站出去立马就能被他看到,这顿打只怕是在劫难逃。

  老师开始念名字和分数,转眼的时间出去十几个,连英语课代表石晓琳都哭着出去了。“司卫萍,59,出去。成大志,61。5。贾修文……”大志听到这长出一口气,好歹是及格了。他如释重负的看向秀娟,她也正在看着他笑,她已经看到纸上她的名字后面是“65”,逃过一劫,如今他也及格了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等念她名字时已经接近尾声,前三排有一半的位置空出来。成大柱果然走出一(3)班教室前门,皱着眉头看这边的状况。

  下午放学本该是大志他们组值日,白老师直接过来说今天不用打扫,两个班该留堂的都在这边集中强化试卷。他背着书包站在教室外第一个窗口,也拿出试卷听她分析每一道题,不论对错都过一遍。反正他也不能先走,小兴在里面,秀娟被她父亲叫校长办公室没回来。

  “哎,你是不是也罚站啦?平时不知道用功。”成大柱的声音在大志背后出现,语气和眼神一样锐不可当。

  “啊——”大志吓一跳,听声音就不对劲,赶忙转过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秀娟站到身后的,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大志顿时心慌意乱,说话也结巴了,“我,我,我,大,大,不不,成,成,成老,师,我,我……”谁也不明白说的什么意思。

  “他没有,他考六十一点儿五分儿。”秀娟弱弱地替大志回答。她刚刚被恨批一顿,她父亲的手指尖几次触到她的额头,那样的情绪如果换在家里早打在身上。所以到目前为止她不敢有丝毫乐观,因为回家后母亲那一关也不好过,除非母亲知道她这次的分数比大志高三分半。

  “刚跨过及格线就自满啦?”成大柱犀利的声音洪钟一般扑面而来,把大志吓一哆嗦。他又扭头逼视着秀娟说,“你也是!下回考成这就三天不许吃饭!”

  “没,没,成,成,成老师,我,我,我,没没……”大志想说自己正在虚心补习,可嘴巴不争气,腿肚子也在不规则地颤动。

  “中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回知道啥地方错了,下去多在那方面儿努力。回去吧。”成大柱说完直接转身回办公室了,压根儿没打算听他解释,往这边来只是念在同祖同宗的关系表示一下关心。

  大志低着脑袋紧着回话:“我,我,我知,知道,知道了,下,下,下回——”

  “走罢了!”秀娟压低声音提醒他,她父亲已经快走到三班拐弯地方。

  大志这才敢抬起头来,一摸额头见汗了,脸也在发烫。刚想问秀娟有没有挨打,她也迅速的低下头,还拉拉他衣角。他赶忙往四下看。白老师在教室前门站着说:“恁俩要不急着回家也进来听听。”说着冲他们摆摆手。

  两人迅速走进教室,本想回自己位置,可一看教室六十个位子满了,还有十来个在讲台北面蹲着。白老师指了指讲桌,他们只好来到讲桌的前面反着趴在讲桌上,她回到讲桌后面接着讲试卷第三大题。一男一女趴讲桌上学习,这下算是丢人丢大发了。天黑没出学校大门,就有人说他们是“白娘娘”驾前的“金童玉女”,气的大志逢人就解释“可别胡说啊!我是她近门儿近枝儿哩堂叔!”。

  “金童玉女”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校园里每天都会有新鲜事情发生,每件新鲜事情都能热乎几天,图新鲜也正是这些半大孩子喜闻乐见的。就像二(3)班几个男生站在院墙上冲外面石榴树撒尿的事,看石榴园的老奶奶找到学校反映后,校领导逐个班级盘查。很多男生上厕所不敢单独去,害怕老奶奶在后墙哪个砖空监视,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再如一(4)班两个同桌的男女上课时间偷偷吃炒馍花儿,被张合发现后罚他们站在讲台跟前把炒馍花儿吃完。事情传开后他们被嘲笑的不敢在预备铃响之前进学校,然而,到后来大伙连他们是哪个班的都不记得。

  一场雪接着另一场雪,前面的没化完又被盖上一层,几乎每天都骑不成车子。他们只能每天的天不亮出发,放学到家差不多都是黑漆。好在他们有伴,路上有人扶有人说话,有时在路上追逐会儿,还蛮惬意的。

  有个星期三上劳动课放学相对早点,进村刚擦黑。却有一阵异样的感觉让人心口发闷,没到前街口大志就说不对劲,好像出事了。果然,小卖部门口有几个人低声说话,他们走近时说话声却戛然而止。他们还是听见了,小兴确定是徐家三望说的“大保媳妇儿没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二民他妈年龄并不大,过几天街口又该说“少了个好人”。

  转眼间又到期末考试时间,寒假临近了,天气却越来越冷。由于这段时间路面结冰骑不成车,小兴他们都是步行上学。中午来不及不回家吃饭就随便凑合点,有时吃几片焙馍片喝点热水,有时到前街买个火烧夹菜角。吃完在教室复习功课,冷了在班级最后面的空地跑跑,暖和点继续看书。秀娟大部分时间跟他们一起,偶尔也被会她父亲叫校外饭店吃碗面再回来。

  第一天上午考的代数和语文,放学后小兴、大志、治国到街口买菜角夹火烧。凑巧卖火烧的没出摊,他们只好买凉馒头(食品店固定是早起蒸够每天卖的数量,只有早上才有热馒头卖)就榨菜,回班上边喝热水边看书。杨文军和赵东方也没回家,看到他们几个在二班教室也来凑热闹。五个人围在大志位置跟前,大志坐自己位置复习英语,他的英语是弱项,每次小考都勉强及格。小兴背对窗子坐着郭莉萍板凳,看的是大志的几何笔记。治国在前排靠墙高峰的座位,默念英语单词。杨文军在治国旁边司卫萍的座位坐着,埋头看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袖珍小说《小狐仙》。赵东方背靠大志的桌子,手里是语文课本。

  秀娟跟父亲和王老师一起出去吃的,在十字街口的面馆,她吃的酸菜肉丝面。成大柱和王老师吃的捞面,为御寒两人喝了瓶半斤装的泸州老窖,身子是暖和了,脸却变得紫红。临结账她想起那三个大概吃的火烧,就跟父亲说想给他们也带碗汤面暖暖。成大柱答应还交代人家多放些汤,回去时担心路滑他提着,她紧跟在后面。

  应该是吃过凉馒头喝热水太少的原因,小兴、大志、治国边看书边打嗝。“嗝儿”“嗝儿”的响声此起彼伏,还有淡淡的榨菜味,尽管如此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认真,连两种脚步声走进教室前门都浑然不觉。

  “恁这儿有没有啥物件儿?凑合着把汤面条喝喽吧。”成大柱洪亮的声音在杨文军身后响起,还有隐隐的白酒味。

  校长的声音太熟悉了,这下几个人全慌了。治国拿起书往自己座位走,小兴、赵东方、杨文军紧张的往教室外面跑,杨文军一害怕还把手里的书丢给大志,三个人低着头绕过成大柱跑。大志的书放下来人也站到一半,杨文军的书正扔进他怀里,他赶忙塞进桌兜里。站好看到成大柱的脸愈发害怕,因为此时这位以严厉著称校长的脸是铁青色透着紫红,略显迷离的大眼睛布满血丝,和福川叔每次喝醉回家一模一样。

  其实成大柱没有丝毫的醉意,只是身体的肝脏对酒精分解代谢略慢,酒精分裂的乙醛在毛细血管扩张造成皮肤表层发红。所以,杨文军走后大志往桌兜塞书的动作被他看了个正着,而大志跟前桌面上还稳稳地扣着一本英语课本。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塞进去的书与学习无关,不由得把脸一沉提高些声音说:“拿来!”

  “拿,拿,拿啥?啥?”大志不知道杨文军丢过来的是什么书,加上被成大柱的样子吓得身子有些发抖。

  “拿来!”成大柱又提高些声音,他当然知道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也更知道很多不良作风都是从小事情慢慢养成的。如果换成其他人或许不需要这么严厉,但大志是同村同宗的又是从小被四爷全家寄予厚望的,所以他必须为大志纠正,顺便给旁边站的女儿竖个典型。

  “我,我,我,我不,不知道儿,不知道儿,拿,拿……”大志已经快吓哭了。第五排北头的治国和班里另外几个同学也吓得坐凳子上一动不动。

  “还不拿是不是?”成大柱伸手要来拉他的肩膀,“走走走,回家去!当住咱爷哩面儿咱再好好儿说!”

  大志吓得想缩脖子又不敢,双腿不听使唤,眼泪“唰”下来了,“吧嗒”“吧嗒”滴在桌面英语课本上,泪花四溅。他倒不怕回家见四爷,而是怕老师到家的消息传到福川叔的耳朵里。

  “爸,大志他——”秀娟在父亲后面站,没看到大志往桌兜塞书,自然不知道父亲要什么。但她相信大志没做错事,想帮他说句好话。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成大柱猛然扭头瞪着她,就希望借机会震慑她,说话语气更加不用客气。随后再看着大志的眼睛,“拿!还是不拿?”

  秀娟吓得向后退几步眼泪也下来了,心里忽悠一下:俺爸今个诶为啥针对大志?不会是喝多了耍酒疯吧?

  “我,我,我……”大志愈发的说不完整话了,颤抖着弯腰把桌兜里所有东西拿到桌面,他根本不知道成大柱想要什么。

  成大柱一眼就从大志第二次抱出来的书里看到《小狐仙》,伸手拿起来用拇指拨几张,另一只手还提着盛汤面的塑料袋呢。看过确定不是学习用的,用书指着大志说:“临考试不知道用功,净看些没用东西!怎冷哩天儿在教室里好受啊?家里人让你来看这哩啊?你觉哩对得起谁?你让咱爷他们看见这心凉不凉?福川婶儿起早贪黑哩供你上学,你就拿这回报她?”

  “我,我没,我没,没,不,不是,不是,是,我不……”大志通过泪光看清是本课外书,可那不是他的。这时候他已经说不出完整话,更没胆量跟面红耳赤的成大柱做解释,所以只能低下头继续流泪。福川叔喝醉酒后造成的恐惧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知道错就得改!”成大柱以为大志意识到错误了,他也相信以大志的聪慧要改这种毛病不难。但是他今天要在女儿面前树立典型,就必须虎着脸说下去,“书,没收了!一会儿我就拿火点喽!以后再敢犯立马开除!”说着一回头看着泪流满面的秀娟,“小娟也看好了!以后不管谁,”说着又转身看看治国几个,“只要敢看与学习无关哩东西,不管是不是在课堂上,立马开除学籍!”再看回秀娟时还刻意用手点两下,“尤其是你小娟!看我敢不敢给你腿打折?”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转身出教室大踏步回办公室。

  大志呼一下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委屈都是次要的,挨训的事情、课外书的事更是次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早晚会传到福川叔的耳朵里,搞不好今晚成大柱都会去他家,等福川叔年根儿回来指定有一顿暴揍。治国看成大柱走远悄悄出教室,去对面告诉小兴。秀娟也回位置哭,她无疑是最难过的人。首先她一片好心要给他们带饭,大志饭没吃还挨顿无比严厉的训斥,能不把怨气往她身上使吗?在她眼里历来积极向上的人居然看那种课外书,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期末考试期间,她不该失望?因为他的事情连累她挨骂,还说出从小到大最严厉的惩罚——打折腿,她不该为自己的将来担心?好吧,哭吧,只要眼泪能安抚脆弱的心,只要能洗去所有的委屈,即使哭完把脸冻皴也在所不惜。

  一周后放假了,小兴所有科目都及格,语文还拿了个第三名的奖状。但他很不高兴,不是因为奖状太少,是因为和大志闹僵了。就在刚刚,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前,他们才闹翻。这是他俩从记事吵的第二次架,上次是上小学以前还把他的脸划烂了;这次没打起来,甚至没相互喊,却闹的很决绝。

  事情起因还是被成大柱没收的那本《小狐仙》,是杨文军从同村伙伴那里借的。人家找他要,他就找大志,因为当时他急着走只是让大志临时保存,却被老师没收。大志更觉得冤枉,为了那本忽然出现的课外书已经挨过训,搞不好过几天还要挨打,而最关键的是成大柱当时说过拿回去就烧掉。两人各说各的理,直接在校门口争执起来。吵急眼了,杨文军硬从大志手里夺下午刚发的奖状,说等把书要回来再交换,大志自然不愿意,两人拉扯到一起。

  小兴和两方面关系都很好,也担心老师出来看见把大家一起处罚,急忙过去给他们拉架。一个没注意,大志的奖状撕烂了,五张奖状全被撕掉角。大志立马气恼,流着泪骂杨文军不讲理,也责怪小兴拉偏架。就在那时候成大柱和其他几个老师推着车往外走,秀娟也在后面。杨文军的角度正好看到老师,吓得丢掉手里的几片奖状残片一路正东跑了,小兴赶忙捡起来递给大志。大志往书包里塞着忍不住哭出声。过去扶起车子又奋力冲小兴喊:“打今个诶起咱俩绝交!你以后不是俺哥!我也不是恁弟!”

  看着大志骑上车走远了,几个老师和秀娟也从身边过去,他才上车走。他觉得自己也很委屈,他真不是故意的。其实那会儿他也没想偏向谁,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堂弟,一个是意气相投的好朋友。怪谁?这事儿搁谁身上不难受?不管今天的事谁该负责,事情都已经发生。大志的奖状撕烂是事实,杨文军被人逼着要书也不假,老师见到学生拿课外书没收更合情合理。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兴哭了,哭的稀里哗啦。害怕从此失去大志这个最好的伙伴,开始后悔没帮他打杨文军,甚至觉得那天中午就不该把他一个人丢下。

  连续几天没见到大志,隔着墙头也没听到他说话,从他家门口过几次也没看到他人影,连福川婶和大勇也没见着。小兴愈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心到他家去找他,又怕他为奖状的是记恨。如果当场吵起来肯定伤两家大人的和气,三奶奶也必然因为这件事给他来一顿笤帚疙瘩。

  二十八贴花花,家家户户要贴春联挂灯笼。这两年大胜弄了套修锁配钥匙设备,邻近过年总到附近的大集市去,通常都是天不亮走天黑回家。大利也当兵不在家,贴春联的活就轮到小兴的头上。这天下午,他在头门口正刷浆糊,在梯子上看到福川婶骑车子从东边过来,大勇在车子大梁坐着,后面支架上肯定是大志。他赶忙下来站在地上,等他们到跟前低声打招呼:“福川婶儿,恁出去啦?”

  “哦,我到那村儿恁姥姥家住了几天。”福川婶说着车子从他身边驶过。大志果然在支架坐着,看到他却跟没看到一样。福川婶在西院头门口下车了,又冲他说,“兴妞啊,没事儿来找他俩玩儿吧,我带了些点心恁仨一块儿吃。”

  小兴应了一声,转身继续上梯子,接着贴门神、挂灯笼。忙完他没有去大志家,猜想大志没有原谅他,因为刚才经过的时候明明能听到他说话都没看他一眼。说心里话很想去,有没有东西吃不重要,真想跟大志和好。他已经没有妈了,父亲又不经常回这边,再没有这个伙伴以后该咋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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