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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的心碎了一地(04、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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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英怀孕了。

  这段时间,她没有见着李文,虽然也通着电话,但她还是觉得怪怪的,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意外怀孕让王英英万念俱灰,心都碎了。她很想告诉李文,但难以启齿。她怕给李文造成心理负担。李文正在外地参加重要的论坛,这对于一个研究生来说非常重要。如果研究文章能获奖,对今后的走向有很大帮助。

  最终,王英英决定还是自己把孩子流掉,所有的苦楚、痛楚,都由自己悄悄承担。她哪里知道,李文正天天和颜小丽花天酒地呢。

  从决定要做人流开始,王英英就一直在担心,到底做了会怎么样?虽说是无痛人流,可还是害怕。在网上查了半天资料,无痛做的时候当然是无痛的,只是做完的时候肚子会有点难受就是了,但还是担心……担心……。

  王英英想李文,想他在自己身边,抱着自己,亲吻着自己。

  头特别地痛,想想要做人流,前一晚9点开始就不能吃东西。还是早点休息吧,王英英10点就到床上去睡了。头还是很痛,没有一点睡意。王英英还是想李文,想他站在自己身边,和别人的丈夫一样,满脸歉疚地搀着自己的女人去医院。可是,这些明明就在眼前的事情,却显得那么遥远。相恋的时候,在苦在难,也觉得有甜味,就是因为相恋着。彼此用从未体验过的默契和依恋,共同承担着两人才能领会的事情。可是现在……

  心灰意冷的王英英,把身上所有的零花钱,和向同学借的钱全部凑在一起,去了最好的人流医院。

  那一天,孤单的王英英走进了医院大厅。羞涩的她,向一位导医咨询了人流的事项。

  人流专家问她,是否真的已经决定了? 王英英不经意摸了摸肚子,一个生命将终结,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专家考虑到王英英还年轻,又是初次人流,便给她推荐了博爱少女关爱型“可视双腔减压无痛人流术”。该人流术对于特殊敏感体质的女性,不扩宫,无损伤。最重要的还是绿色保宫,不影响今后再孕。专家递给王英英一张宣传单,只见上面写着:可视无痛双腔减压吸管人流手术技术5大优势:

  0疼痛:采用先进镇痛技术,仅需3-5分钟,一觉醒来“意外”不见,将痛感降至为零。

  0感染:采用进口纳米微管,获国家专利,不扩宫,将感染、宫外孕概率降到为零。

  0漏吸:使用B超检测手术,可视对孕囊进行定点吸引,将漏吸、吸宫不全的风险降为零。

  0泄密:一医一患一诊室,全程一对一陪诊陪护,尊重女性隐私,意外怀孕隐私泄密率为零。

  0后遗症:术后配合使用治疗系统和暖宫保养,子宫迅速恢复,后遗症发生率为零。

  天哪,好多人哪。听护士讲,今天做人流手术的有8个人,是最多的一次了。?

  王英英被带上医院的检查室,量完血压,然后去一个房间里冲洗阴道。把一根管子,伸到阴道里去冲洗。虽然不痛,但王英英很紧张,把冲洗的水全吸在里面了。医生说躺一会,让水流一会。王英英只得躺下,眼泪像屋檐下的雨水,哗哗地流。王英英感觉很屈辱,一个大学生,没结婚的女孩子,就这样象动物一样赤裸着,旁边是来回走动的医护人员,王英英的自尊心被人割出几条带血的口子,然后又用大粒盐肆无忌惮地揉搓。

  进一步检查后,一切都正常,便到了人流手术无菌室。

  一个护士叫王英英把裤子脱了放一边去,王英英看见旁边站着一位男医生,拽着裤子就是不脱。一个年龄大些的女医生看出了名堂,说:“忘了告诉你,麻醉医生是男的,你不用担心,我们都是医生。”王英英的眼泪又流下来。王英英好无助,浑身都没有了知觉,仿佛跌入了无底的深渊。护士帮她躺在手术台上,把她的脚架起来,固定好,两只手也固定好。王英英死人般任人摆布,她的心结了冰。

  医护人员最大限度地保护了王英英的再孕能力,吸胚胎更精确、更微创、术中无痛,全程陪护。王英英在手术台上小睡了一会儿,当她醒来时,手术已经结束。压在王英英胸口的大石也被卸下,王英英整个人都轻松了。但是,这种轻松感很快就被愧疚替代了。王英英总觉得有一个幼小的灵魂在跟着她,她很想为他超度,可王英英不知道该怎么做。看见童装就很难过,看见别人手里抱着的孩子也是这样。每晚睡前一定会想到孩子,梦里一定会出现孩子,王英英快要疯了。常常胸闷,难受,睡不着觉;食欲下降,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课也不想上,门也不想出,只想把自己关在一个黑房子里,静静地冬眠。王英英开始恨李文,发誓以后再也不和他做这种事情。猛然,王英英面前出现了颜小丽的样子。这阵子,颜小丽心情特好,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含着笑,走路哼着歌,一看就是恋爱了。再一想,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得意之中夹着挑衅,还有几分嘲弄。也不像以前那样显摆了,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又表现出想说不想说的样子。要照颜小丽的脾气,她恋爱了,有影没影的事都得说出来,就跟母鸡似的,有没有蛋都要呱嗒几声。可这回,怎么就悄无声息了呢?除非……王英英心头一紧,一看,月光从窗户洒在颜小丽的床上,被子整齐地叠着,没有颜小丽的影子。哦,颜小丽这一阵也是常常夜不归宿。王英英心头更紧,拿起电话就拨了李文的号码。嘟嘟,响过一阵之后,电话通了。

  “喂,有点礼貌行不行,人都做两个梦了,还打电话。”接电话的是颜小丽。

  自从和颜小丽好上以后,李文就把王英英的号码删除了。所以,睡梦中的颜小丽,没看出是王英英的电话。

  “你是谁?这不是李文的电话吗?你是不是颜小丽?”王英英脱口而问。

  这时候,电话里传出李文的声音,“谁呀?”

  颜小丽也听出是王英英,先惊慌了一下,随后没事人似的说:“哦,是英英呀,啥事不能明天说?我俩正裸着呢!”

  颜小丽和李文确实屁股对屁股裸睡着呢。

  颜小丽继续说:“英英,真的,我不骗你,天大的事还是明天说,你要不信,你听……”颜小丽照李文的肉屁股蛋朝响里拍给了两下。

  王英英的手机啪嗒一声,从上床掉到了地上。然后,她“啊”地惊叫一声,就昏厥了过去。

  方芳、李荷吓坏了,赶紧叫来了导员,导员又一个电话唤来了校医。一阵忙活,王英英醒了。她反而显得很平静,告诉大家,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医生留下了一些镇静的药物,就走了。

  方芳、李荷陪着王英英。

  方芳问:“英英,啥梦啊,把你吓成这样?”

  李荷说:“别问了,能是做梦吗?英英,你这阵子一直不对劲。你是咱们班的妖精,什么都具备,还有什么能把你弄成这样?不用猜,准是失恋了。英英,我给你说,有什么呀,不就是个穷男人吗?像你这样的女人,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自己改变自己,凭本事,路漫漫其修远兮。另一条路,靠天生丽质,傍上个大款,或是个大官,一招制胜,捷径通天。你那个小白脸,能给你改变什么?他就是个博士后,又怎么样?现在的问题是,有钱人,既有精神财富,又有物质财富。说有钱人只有物质财富,穷人才是精神财富的拥有者,这是十足的谎言,自爱狂,是意淫加手淫。英英,爸爸妈妈养咱们不容易,尤其是养你这样的妖精,更不容易。他们还指望着闺女养老呢!爱自己,就是爱爸妈,我好想我爸爸妈妈。”

  三个闺女都哭了,都想着自己至亲至爱的父母亲。

  王英英好受多了,发誓要用自身的一切资源,改变自己。颜小丽不就是有钱吗?有钱就有社会关系,有社会关系就有捷径,李文不就是冲这个去的吗?王英英很他们,就是要让他们后悔。人世间最好的报复,就是让对方后悔不已。

  第二天,颜小丽早早回到了宿舍,照常哼着歌,她说:“方芳、荷荷、英英,我和李文死去活来了,我们是真感情。英英,你也别恨我,李文需要的你给不了。他要出国深造,到法国去读博士、博士后,要看遍世界的大好河山、名胜古迹,为他的美术创作积累灵感,你能做到吗?我能也!英英,你在学校貌美如花,才气盖天,鲜花掌声,追逐崇拜,什么都有了,这回就让让我吧。当然,他需要的,你也满足了一部分。是女人都能满足的,你也没吃亏。”

  王英英气得发抖,一扬手,从裤兜里带出一沓东西。

  “英英,你别发火,你要揍我呀,瞧钱都掉出来了。你这点钱,可都是叔叔阿姨的血汗,一丁点都不能掉。咦,这怎么还有医院的条?怎么,你流产了?”

  王英英扑上去抢,颜小丽蹦着高地不给,“不会是李文吧?这小子,动不动就来真的,我的教育教育他,晒他两天。”

  王英英悲怆地喊一声:“颜小丽,我求你,放过我吧!”

  王英英瘫软在地。

  方芳、李荷,还有隔壁宿舍的几个同学实在气不过了,把颜小丽按倒在地,一阵狂踹。然后,几把撕掉了她的裙子和上衣,把赤身裸体的颜小丽推倒在走廊里。

  “叫你骚!”李荷抬脚朝着颜小丽的阴部踢过去。

  导员出现了,扑过去拥住颜小丽的身体,一个闪身把颜小丽推进了宿舍。幸亏是男女生分楼居住,但事态仍然很严重。

  颜小丽脸色灰白,嘴唇青紫,浑身哆嗦。她没有想到,自己犯了众怒。她把王英英恨在了心上,而王英英把颜小丽和李文恨在了骨子里。

  学校很快作出了处理,方芳、李荷等人留校察看,整个事件做了通报。王英英是受害者,没受到什么处分。从此,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王英英觉得自己正在洗澡,突然,澡堂的四壁轰然垮塌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路人的眼皮底下。

  这是一个燥热的晚上,王英英独自慢行在大街上,她想找一处酒吧,挣钱,消愁。

   提到省城的酒吧,不能不提寡妇屯。从1989年这里出现第一家酒吧算起,经过20多年的发展,寡妇屯周边三公里一带,已经聚集了省城百分之七十的酒吧。

  寡妇屯地区最早的酒吧出现在南寡妇屯,而形成气候、名声最响的是寡妇屯北街。寡妇屯北街毗邻省城最大的外国人居住区,老外是北街酒吧固定的客人。

  北街的酒吧比较密集,从南到北,不长的街道上聚集着几十家。门口紧挨着门口,都是灯红酒绿,都是欢歌笑语。地平线、男孩女孩、米兰俱乐部、简单日子、兰桂坊、NO52,在拥挤的路上行走,根本就分不出哪家是哪家。从风格、顾客群到价格,大致相似。就连翔龙、豹豪、花店这些著名的酒吧,也跟北街酒吧的感觉差不多。

  集大成者是男孩女孩。这个酒吧素以现场演唱出名。每天晚上都有现场乐队的演出,很多歌手成名前都在这里唱过歌。这里还经常举办各种演艺方面的新闻发布会。

  这个酒吧偏僻隐秘一点,生意也非常好。

  这个酒吧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她说喜欢别人叫她娜娜,这不是她的真实姓名,她的真实姓名叫王英英。

   她始终隐瞒着她的真实姓名。

  这既是因为可耻,也是隐秘的生存状态所必需。其实,也没有人过多地关心她。老板只会关心业绩,男人只会关心裸体,她身边的她们只会关心钱包。

  酒吧里没有驻唱歌手,之前有跳钢管舞的女人,每晚都会跳。后来发生了一件命案,酒吧关门过一段时间。后来,换了个老板,才重新开张。

  娜娜,也就是王英英,就是在命案以后进入这家酒吧的。

  酒吧里,除了各类酒,就是每天播放着类似于u2或Shakira的歌手的一些歌,然后有着一帮女生拉拢着外国男人的生意。

  娜娜说她爱钱,厌恶了贫穷。

  这家酒吧里的外国人比较多,她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她知道她要挣钱,她要挣很多的钱。

  她对那些外国男人说她是某大学外语系的学生,晚上出来兼职的。对周围的人说她叫娜娜,其他的什么也不说。在学校,她尽量忘记自己是娜娜,在酒吧,她完全忘记自己是王英英。

  娜娜在酒吧里的第一夜挣了五千块钱。

  他是一个新加坡的男人,很迷人,特别是笑的时候。他们喝了很多酒,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学生,清秀而有气质。娜娜很感动,不在乎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他不太说话,多数时间只是默默地听她说。听她说她心里的理想,听她说她白天发生的趣事,听她说想去的地方,特别是上海、北京。

  他住在离酒吧不远的酒店式公寓,30岁,据说是未婚,娜娜无从考究,也不想考究。

  在酒店里,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娜娜的眼睛没有流下眼泪,但心里却流了泪,是血泪。

  早晨醒来,娜娜的枕边放着五千块钱。

  于是,娜娜觉得自己并不是卖身,而当时也确实没有那种想法,她只不过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想想李文,那么高级的知识精英,不也是在卖身吗?颜小丽呢?卖了身还倒贴着钱。想着想着就笑了。

  她每天都会喝醉,因为她想在麻木中挣很多很多的钱。

  她习惯了那些歇斯底里的英文歌,有时,也会静静地去感觉歌曲。

  她知道如果想在酒吧里有高收入,就要在面对外国客人时,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英文。

  她也开始学着化妆,用长长的假睫毛和烟熏妆去掩盖她真实的眼睛,并且在下巴颏上伪装一颗十分明显的美人痣。她也会去买低胸性感的衣服,展示她的诱惑。这是工作的需要,她对自己说:要么离开这里,要么就把面具戴好。

  娜娜努力地去修饰她的面具,她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但她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因为,她对金钱有着难以填补的欲望。

  她不认为自己是堕落的,她也不认为自己是在沉沦,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在做一种另类的工作。

  工作,无所谓分类,只在于收入。她努力说服自己,牢固地树立起这个理念: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娜娜高挑、性感、清秀、漂亮,这就是资本。她知道了自己的资本,所以就用资本去换取金钱,这本身或许是无可厚非的。

  娜娜厌恶男人在完事后的猪样,但是,有时候回想起自己,不是连猪也不如吗?所以,当她是王英英的时候,总是沉默着。

  有男人说爱她,让她不要在酒吧里工作了,说是可以养她的。

  也有男人很痛心她的工作,表白说挺想跟她一直在一起,可是……她不相信。只当作笑话来听。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可笑。

  有的男人,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喝酒就吃醋生气。可笑!

  那些男人,用自己的肢体与语言互相殴斗,娜娜只当赵忠祥在解说发情期的野兽。

  酒吧里没有可是,也没有如果,只有相互利用与交易。彼此可以逢场作戏,给对方保留足够的尊严。也要面露些许的痛心,给男人造成自己清纯的错觉。无论怎样,都要时时记住,去酒吧的男人,所追寻的只是欢愉,而非动情。

  所以,她也在刻意地回避着会喜欢上谁,她会为了钱而说:i love you

  也会为了钱半夜去一个男人的房间,然后趁着夜色再回到住所。

  虽然钱越挣越多,但娜娜活得很累。脸上的面具太厚了,压得她无法呼吸,她需要诉说。

  她工作有一段时间了,也挣了不少钱。她把一大部分存进了银行,很少会花在自己的身上,除了用来买英文学习词碟、衣服、化妆品。

  白天,她还是去上课,她给方芳和李荷说自己租了房子,不愿住在学校了。刚好,颜小丽也车接车送地回她的豪宅住去了。人们没有怀疑这一切。

  晚上的时候,王英英还是去酒吧变成娜娜。酒吧给她们提供住宿的地方。大多数时候,还是顾客提供住宿。娜娜与那些男人聊天喝酒,听那些男人开着低俗的玩笑,眼睛却总是瞄着她的胸。她有时候会问自己,何时能摆脱这种生活?她想解脱,彻底地解脱。但是,她知道,这边解脱了,那边的束缚正等着她呢。

  当她放下灵魂,放下身体与那些男人暧昧时,她认为本身算是一种解脱。她用那样的方式去发泄着对金钱的欲望,而当她真的彻底放弃自我时,却又想着何时才能做一个完整的、光明的自己。

  人总是矛盾着的,有时候,她很想打开窗户,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是,她还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还没有为活着去尽责任,去享受活的滋味,所以她又不想去死。

  她看不起男人,因为她是把男人踩在脚下去获取金钱的,所以,她把男人看得很轻、很轻。

  而当她真的有钱后,她却开始想:是不是可以回到那个纯真的时代了?

  当一个女人改变了自己,去寻找一种生活时,她注定着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树叶落下,明年再发芽,但这片树叶绝对不是落下的那一片。娜娜懂!

  或许,她在看着金钱的时候,会发现,其实平淡的生活才是人最渴望的。娜娜不是多懂,她太年轻。

  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需要朋友。

  娜娜本不想结识任何人,怕别人知道她就是王英英。但是,当娜娜见着严雪的时候,她的感情起了波澜。

  那是一个下着细雨的晚上,客人不多。严雪坐在娜娜的对面,寂静而端详。她像个贵妇人一样,不时地轻轻搅拌几下面前的咖啡,浅浅地喝上一口,然后慢慢放下杯子,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恬淡的笑。

  窗外,夜色昏黄,酒吧处处是肆意纵情的红男绿女,令人迷乱的音乐弥漫在房间四周。她就这样安详地端坐在幽僻的角落,偶尔抽一支烟,轻缓地吐出一片迷惘的烟雾,然后很认真地看着那些烟雾在空气中慢慢消散,仿佛是在告别生命中的一幕幕红尘往事。她像个老人,仿佛这世界她已经来过千回百回了。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不需任何的装扮也足以吸引男人。

  见面那天,她穿着一件颜色素淡的休闲毛衣,很随意地配着一条牛仔裤,脸上看不出化妆的痕迹。那张秀丽的脸,楚楚动人。尤其是娇媚的眼神,很耐人寻味。 看得出来,她是经常泡吧的。整个晚上,都不时会有男孩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她轻轻柔柔地挥一挥手,浅浅地笑一笑,不冷漠,也不暧昧。她说酒吧是个温暖的地方,有她熟悉的音乐、啤酒、咖啡,当然,还有男人们挑逗的目光。她说,很多个夜晚都是由这些元素构成的。

  那天,娜娜和严雪聊得很痛快。她很坦率,也善于表达,看起来她是乐于描述自己生活的那种人。在大多数人眼中,那样的生活并不健康,但她一直在吧嗒吧嗒地讲着,她说:“有一个男人,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娜娜问:“是你的初恋?”

  严雪摇摇头,眼睛里出现神圣的光芒。

  严雪告诉了娜娜这样一个故事。

   半个月前的一天,严雪遇到了不快乐的事情。她觉得疲惫,不愿理睬男人的挑逗,也不想喝酒。是不敢喝了,因为胃有些酸疼。

  酒吧里的喧嚣让严雪觉得腻烦。

  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以前总是喜欢闹一点的酒吧,喜欢让寻欢作乐的笑声麻痹自己。但那天她觉得恶心,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那些色迷迷的男人,平常再熟悉不过了,这时却有种想吐的感觉。

  严雪找到酒吧老板,告诉他想弹钢琴。老板觉得奇怪,问严雪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然后告诉严雪没有钢琴,用电子琴凑活一下吧。严雪走上台去,弹了那首“爱的罗曼斯”。严雪弹得很用心,仿佛回到了色泽单调的童年。母亲耐心地看她弹琴,父亲在做饭。她用怯怯的目光看着妈妈的表情,希望看到她满意的目光,否则,晚饭的时间将会一直延迟下去。

  童年的记忆在琴声中缓缓展开,严雪的眼泪也开始掉下来。也许是那些辛苦练琴的日子让她心酸,也许是感伤逝去的纯洁与健康。那天,严雪弹得很好,酒吧里的人都在静静地看着她,他们的表情,也因严雪的琴声而多了几份凝重,多了几份安宁。

  弹完曲子,严雪回到座位上。突然极其难过,她不想在那里呆下去了,转身离开。

  站在车水马龙的寡妇屯大街上,五彩斑斓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脑袋一阵眩晕。对于眼前这个沉溺许久的地方,竟然一下觉得十分陌生,一种恍若隔世的陌生。严雪头晕得厉害,感觉自己就要跌倒。突然,身后有人对自己说,“小姐,您的曲子弹得真好,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回头一看,是一个干净,斯文的男人,最多三十挂零,很秀气的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他真诚地看着严雪,眼中看不出一丝杂念。严雪头晕得难受,勉强对他笑了笑,便挽住那个男人的手,问:“你有没有车?我想离开这儿。”

  他表情诧异地看了看严雪,说等他一会儿。严雪蹲在马路边上,他很快把车开了过来。车里,严雪告诉他随便去哪里都行,然后就不管不顾,神情忧郁地看着窗外。

  看得出来,他想对严雪多说点什么,也许是想说他对严雪的好感,也许还想了解严雪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严雪对他不理不睬,静静地躺在座位上。头晕慢慢地好了许多,严雪抽了支烟。他用惊讶的神情看了看严雪,说没想到严雪是个会抽烟的女人,而且抽烟的姿势很漂亮,一点都不像女特务。严雪没多看他一眼,心想,他一定在说我是个怪女人,这么冷漠地对待一个男人。

  后来,车停在了一栋豪宅前。

  严雪下了车。

  看得出来,他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挽住严雪的手,但严雪却径直进了楼道。

  房间里,他静静地注视着严雪,严雪则回敬他一个不屑的目光。

  他问严雪:“累了?”

  严雪说:“是的,很累很累。”

  他又问:“你经常这样去陌生人的家里?”然后不自然地笑了笑。

  严雪知道,他在陌生人面前省略了一个男字。

  严雪想他不是个老练的男人,怎么还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他的家很豪华,也很整齐,甚至带着一点点清洁水的味道。他打开音响,放了一首很慢的曲子,然后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帮严雪找吃的东西。

  严雪注意到他的卧室里挂着他和一个年轻美女的照片。他说那是他的妻子,出差了。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显得有点自责。严雪心想:男人都是些无耻的东西,老婆不在家就想在外面乱搞。

  他给严雪煮了点鸡蛋汤,味道出人意料地好。喝完了汤,他问严雪:“是不是想洗个澡?” 严雪确实想舒舒服服地泡一泡自己,就在他面前把衣服脱了,还叫他帮忙把胸罩解开。他想掩饰住内心的喜悦,但是,他的表情却将之暴露无遗。严雪想,他真不是个老练的男人。

  泡在浴缸里,严雪觉得身体舒服了很多,头也不疼了。泡了一个多小时,然后一丝不挂地走了出来。他的床很大,软软的垫子,让人感觉陷进去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严雪蜷缩在被子里,对他依旧不理不睬。心想,无非是跟他做一场爱而已。

  他没有脱衣服,也没有钻进被子里。却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严雪。严雪没有看他。后来,他说:“你真像个孩子,一个玩累了的孩子。也像我的一个朋友,从小长大的朋友。”

  严雪不想说话,也不想看他,只想好好睡一觉。还好,他坐了一会儿就走开了,还轻轻地帮严雪拉上被子。然后关上灯,走出了卧室。

  严雪不知道他是在哪里睡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严雪发现他坐在床沿上看着自己。目光清澈,没有一丝杂念。

  严雪问他:“几点了?”

  他说:“已经是中午了”他还说:“我今天没有去上班,就想多看你几眼,你太像我的一个朋友了。”然后,他腼腆地笑了笑。

  严雪突然觉得他的笑容很熟悉,像初恋时的那个小男孩。严雪翻起身,轻柔地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感觉有一种父亲的温暖。他温柔地抱着严雪,用手轻轻地在严雪光洁地背上抚摩着。

  他动情地在严雪耳边说:“昨晚在酒吧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特别。你弹琴的样子很忧郁,我就想了解你。甚至像爱初恋情人那样爱上了你,虽然跟你认识还不到十个小时,但好像上辈子就爱了一生。”

  严雪大声地笑起来,把他推在了一边。他表情诧异地盯着严雪,略微带着点愤怒。

  严雪点燃一支烟,告诫他不要喜欢酒吧里的女人。

  严雪说:“我不是好女人,爱上我给你带不来什么好运,也会最终害了我。如果你只想做爱,可以,我的身体任由你享受。”

  他竭力想证明自己是个不一样的男人,他说他经历过的女人多了,做爱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严雪心想,又是一个伪善的男人。

  严雪感到了厌烦,厌烦了他注视着自己的深情目光。

  后来,他用略带自卑的目光看着严雪。

  窗外透进一些凉爽的风,能微微吹动严雪的长发。他把手指插进严雪的发里,动情地说:“你真的很美,也难以捉摸。”

  严雪咧开嘴笑,心想,这世界上不可捉摸的东西太多了。他说他很想了解严雪,还说严雪是他遇到的最棒的女人。

  严雪不想说什么,起身用清水洗了洗脸,然后叫他送自己回家。

  路上,他看着阳光下的严雪,仿佛有点陌生,不停地说,“夜里的你和现在的你,竟然如此不同?为什么你的放纵总是带着纯美?为什么现在的你看起来像个孩子?”

  严雪还是忍不住大声笑了,笑他的明朗,笑自己的轻松。严雪想,也许黑夜才是自己的根据地。

  快要分手的时候,他拉住严雪,问严雪的名字。严雪靠着他的车,慵散地笑着,眼睛里盛满了似是而非。

  严雪说:“我叫缘分。”

  他不禁微微恼怒,把自己的名片塞进严雪的手里,恶狠狠地对严雪说,“知道吗?你要找我!主动权虽然在你,可是我不想失去你!你太像我的爱人。”

  严雪笑了起来。

  严雪知道,自己没有化妆的脸,在阳光下应该是很年轻、很灿烂的,但是,严雪的心却有一点点破碎的声音。

  严雪下了车,从他的视线中慢慢走远。严雪知道身后有他的眼睛,但是严雪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他昨夜遇到的一个精灵,象他的爱人的精灵。当太阳出来的时候,那个精灵已经消失。早晚有一天,男人都会忽视一夜之间的美丽。

  可是,没走多远,他却从身后跑过来,抓着严雪的手,动情地问严雪会不会再找他,他说真的在乎严雪,可以包养严雪,只要严雪离开那个酒吧。他的目光是真诚的,严雪相信他是真的在意自己。他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严雪,那目光让人心碎。

  严雪表情冷漠地告诫他说:“只是一场游戏而已,一夜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如果你玩不起,可以不玩;如果你还想玩,好,那你就要懂得游戏规则。”

  严雪扭头就走了,没有说再见。他的名片,严雪轻浮地扔下,瞄都没有瞄一眼。名片在风中飘荡着,秋天的树叶般打几个旋,缓缓地掉在了地上。

  严雪踩了过去,心里一阵酸楚。

  后来,严雪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脸的落寞,一脸的疑惑。他的眼神是迷茫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说到这,严雪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吸一口,然后用力地呼出来,她整个脸都被浓浓的烟雾遮蔽了起来。

  许久,娜娜才看清她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严雪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泪水终究没有掉下,慢慢地干涸了,她的表情重又回复平静。

  娜娜注视着她那张洁净秀丽的脸,怎么也想象不出她往日浓妆艳抹的模样,虽然冷漠和沧桑还是那么明确地写在脸上。

  娜娜忍不住问:“你知道他的名字吗?”娜娜觉得他太像一个人。

  严雪停顿了片刻,摇摇头。

  娜娜很紧张,生怕她说出一个名字——李文。

  娜娜觉得那个人应该是李文,但她又不相信。

  娜娜对严雪说:“千万别相信男人,男人都想有钱。有了钱都想要一千个女人,要一个扔一个。”

  严雪长长地看了娜娜一眼,说了长长的一段话:

  堕落的日子也会让人心生疲惫。那些放纵的夜晚摧毁了我,太多的酒,太多的疯狂,在那些夜晚侵蚀我的身体。仅仅是身体而已,灵魂早就是空荡荡的了。

  我记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突然觉得疲惫了,厌倦了,心疼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纵欲过度的脸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粉脂,目光中没有一丝神采,皮肤暗淡,失去了光泽。

  后来我也问过自己,是什么导致了自己的转变。没有答案,至少我现在还是难以做出判断。是因为某个男人吗?我不知道。我不能肯定是哪一个夜晚震撼了我,唤醒了我。如果有的话,或许,或许就是那个哀求我一定要再和他联系的男人。

  娜娜静静地听着,尽量不去触碰严雪的目光。因为,娜娜不忍心看到她眼中那难以抑制的忧伤。

  那样的故事让人心情压抑。一个少女草率地献出了自己的处女身,一个男人就这样冷漠地对待女孩。这样灿烂的年龄,却遭遇这样荒谬的夜晚,而且那个夜晚的代价多么沉重啊!

  娜娜觉得自己和严雪跳动着同样的心房,她们成了朋友,但在严雪面前,她就是娜娜,没有流露出一点王英英的影子。

  严雪除了知道她叫娜娜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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