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突破淮海州
梅远等人渐渐地被挤到一个朝着车站广场的窗口,这个窗口的玻璃不知什么时候被打烂了,窗户敞开着,虽然灌进一些凉风,让人觉得寒吱吱的,但空气要比别处好一点。
凌晨四点左右,梅远靠在窗边打盹,窗外走来一个大妈,她端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箩筐,她在窗外放下箩筐,把手伸进窗内拉拉梅远,说:“姑娘,有馒头,你吃吗?”
梅远睁开眼,以为是做梦,她看看窗外的大妈,又看看冒着热气的箩筐,说:“吃,多给我几个。”
大妈掀开箩筐,捧了七八个馒头给了梅远。
梅远接过馒头,赶快喊艾问江等人:“有馒头,有馒头,你们快找大妈要馒头。”
等到艾问江他们要馒头时,大妈最多只给每个人发两个馒头。陈定春行动慢了,一个馒头也没拿到。
梅远转身把自己手中的馒头炒陈定春递过去,陈定春还没接到手,就被一个不认识的女生从空中打劫走了。
陈定春说:“你怎么抢我的馒头!”
那个女生说:“谁说这馒头是你的,你把它喊答应了,我就把它还给你。”
梅远说:“算啦,算啦,就当喂狗了,我这里还有。”
那个女生说:“什么狗不狗的,人饿极了狗都不如!”
不管怎么说,大家好赖吃上了一点东西。
天亮了,梅远说:“出站的火车怎么还没动。”
秦永龙说:“人太多,可能还没有清完,人没清理完,火车怎么能动啊?”
陈定春说:“站台上不是没有人了吗?”
孙大明说:“火车道上一定还有人。”
梅远叹了一口气。
广播喇叭又响起来:“红卫兵小将们,火车道上的红卫兵小将们,请迅速离开火车道,火车就要出站了。还没离开火车道的小将,请迅速离开,离开五米。你们要保护国家大动脉的安全,要爱护你们自己的生命。每个人都要识大体,顾大局,讲风格。另外,你们不离开,外面来接大家的火车也不能进站。国家很关心大家,听说你们堵塞在江村,火速从各城市调出一批列车,正在往江村开进,所以大家离开铁路越快越好。如果十分钟后,还有人堵塞在火车道上,就按破坏红卫兵串联论处,就地进行批斗,凡是被批斗者,不准上火车,一律遣送回原地深入批斗。我们说到做到,绝不放空炮。光明就在前面,红卫兵战友们离开江村胜利在望。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万万岁!”
这个广播是振奋人心的,只是到底能实行到什么程度,大家心里还是没数。
上午十点钟左右,终于有列车鸣叫了。
梅远说:“这是火车要出站了吗?”
艾问江说:“应该是。”
接着又有火车鸣叫,但是就不见火车出站。
过了许久,所有的火车同时长鸣起来,足足长鸣了十分钟,看到前面有火车缓缓开动了,哐当,哐当,一阵阵敲击着人心。梅远他们虽然不在火车上,但他们心里也在祝福,祝福所有的火车都能安全出站,那样来接他们的火车就能顺利进站,他们就有希望离开江村。
候车室里的人开始往外走。
梅远说:“我们也出去吧,找个地方透透气。”
五个人离了候车室,也不知往哪里走。
陈定春说:“就沿着铁路附近走,万一有火车来了,好及时上车。”
他们走了两里多路,人稀少了一些。
孙大明说:“不能走了,万一有火车来了,再往站台上跑就来不及了。”
梅远说:“累死了,我腰都直不起来了,就在地上坐一会吧!”
这里全是黄土地,但也不错,地上被人坐得光光的,而且纸片到处都是,大家也来不得讲究,一屁股坐了下来,三个男生干脆顺势横着身子躺了下去,他们很快就睡着了。
梅远和陈定春也扒在自己的腿上睡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秦永龙一骨碌爬起来,惊喜地说:“前面的铁轨有响动,有火车开过来了!”
大家顿时惊醒,艾问江将耳朵贴到地上一听,蹦起来说:“真的,前面有火车响动,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五个人跳起来就往站台跑。
他们跑了一段,梅远说:“别跑了,就在这里站着,来的不会是一辆火车,这里一定也能上车,站台上人多,我们现在跑到那里也挤不到前面去了,不如就在这里守候。”
大家觉得梅远说得有道理,就站了下来。
孙大明站了一会,就不自觉地往铁道边上靠近,一个军人扑过来拽住他,说:“你想批斗呀!”
孙大明吓得缩起脖子,伸出舌头,赶快退了回来。
很快有几个军人,在离铁道五米的地方拉起了一道绳子,谁也不准越过界线。
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朝火车开来的方向看着。
终于看到一列火车缓慢地开过来了,接着就是一辆接着一辆地开过来,到底有多少辆,大家也没心思去数。
渐渐地火车都慢慢停下来了,有一辆火车就停在梅远他们附近。
面对着停在面前的火车,大家心里格外地着急,恨不能一步就蹿上火车。但军人们就是不放绳子,而且他们神色显得格外严厉。
终于,所有的火车都开了门,列车员们陆陆续续地站到了车门外面。
军人们终于把拦着的绳子抽开了,呼啦啦,一伙人挤到了梅远他们前面,他们捷足先登了。
梅远等人不仅不能前进,反而被挤得朝后退。
情急之下,艾问江果断地说:“秦永龙我们两在前面开道,我们一人拉一个女生,往前冲,孙大明你跟着两个女生往前拱,不要拉下了。”
艾问江拉着梅远,秦永龙拉着陈定春。
秦永龙说:“哎呀,这拖家带口的真麻烦!”
陈定春说:“你赶快用力往前挤,居然还有力气说废话,谁跟你拖家带口。”
他们好不容易挤到了火车门口,因为没有站台,火车门口的台阶离地面太高,艾问江爬上了车门的台阶,梅远跨不上去,急得满头冒大汗,艾问江没命地拉她也不凑效。秦永龙放开陈定春,扒到台阶上,让梅远踩着他的肩拼命爬上了火车,然后一转身把陈定春猛地抱了起来,送上了火车门口的台阶,艾问江和梅远两个人把陈定春拖上了火车。
当秦永龙往火车上爬时,侧眼一看,孙大明被拥挤的人群挤到后面去了,拼命花着手,由于他就一个人,怎么也挤不过来。秦永龙急了,他一跃从人头上又挤下了火车,扑向孙大明,抓住孙大明的衣领就往前拖,他身边正好是一窝女生,他将屁股狠狠地一拱,劈开一道缝,趁机一把拉住了孙大明,二人同时挤到了火车门口,两个人浑身大汗地用力爬上了火车。
有许多聪明人,先派一个大力气勇士爬上了火车,开开火车的窗户,其他人就从窗户里往火车上爬。马上大家跟着效仿,弄得从车窗口上的人比从车门上的人还多。军人一开始阻拦从车窗口爬车,但没人理睬,后来也就干脆不管。
总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有情,梅远等一行五人都登上了火车,他们也挤到了一起,他们背后的人群把他们一直推到了车厢中间。
车厢里已人满为患,座位上早已挤满了人,三个人的座位坐了四个人,甚至是五个人,两个人的座位也坐了三四个人。座位上的人互相吵吵嚷嚷,有的说腿被压痛了,有的骂别人挤痛了他的屁股。人行道里人挤人,好像木头楔子契在一起,而两头车门口的人还在拼死拼活地往里挤。站在走道上的人特别倒霉,他们被两头挤上来的人挤得架了起来,周身骨头被挤得嘎嘎响。
也有机敏者,奋身跃上了行李架,躺在行李架上反而不被挤。一人带头众人紧跟,一时间身手好的男生、女生就像鸡群一样飞上了行李架。艾问江和秦永龙身手也不慢,他们两也各占据了一处行李架。孙大明手脚比较笨,他只能望架兴叹。梅远和陈定春更不谈。
躺在行李架上的秦永龙向梅远、陈定春、孙大明挤眉弄眼,说:“躺下来真舒服。”
陈定春哭笑不得地嘘着秦永龙说:“去,去,去,都成行李了,还神气。其实,你只不过是豆腐渣上车子,不是什么好货!”
周围的人都被陈定春逗得笑了起来。
转眼行李架睡满了人,更有法道超群者,蜷缩起身体,钻进了座椅的下面,直挺挺地躺着。虽然跻身于他人的屁股之下,随时都有可能吃一个臭屁,但毕竟那是一方天地,除了可能有臭屁恶心之外,谁也不能侵犯。很快,座椅肚下的地盘也被占领光了,车门口和车窗口的人还在往里挤,车上不仅没有松动,而且越挤越厉害,梅远被挤得满脸通红。
有人高声喊叫:“不能再上人了,有人胳膊被挤掉了,马上就要挤死人了,哎吆,我……我就要死了——”
有人开骂:“他妈的,车站上的人是干什么的?人都挤成肉饼了,怎么还在上人呀!”
走道里的人被挤得没有办法,就往座位的茶几边挤,不一会所有的茶几上都坐上了人,两个座位之间的空隙也塞满了人。
忽然一个坐在座位上的女生,操着上海口音骂道:“侬……侬个小促佬,侬是小流氓啊,怎么用侬的腿死劲压阿拉的腿呀?把阿拉的腿压痛了呀!滚,滚,快滚!”
只听一个男生说:“谁是流氓啊!这不是人多挤的吗?你乱叫什么?不是为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我一个处男好好地压你的腿干什么?”
操上海口音的女生毫不示弱地说:“侬了不起,侬是处男,阿拉不也是处女呀!”
那个男生说:“谁知道啊!”
众人大笑起来,顿时掌声大作,有人跟着尖叫起来。
操上海口音的女生再不敢多吱声。
车外的广播喇叭叫了起来:铁道附近的红卫兵小将们,不要再往火车上挤了,站台一带的火车还能上人,你们赶快向站台方向移动,去晚了就乘不上车。
车外的人听到站台那边的火车还能上人,就一阵风朝站台方向卷去,军人们帮助列车员关了车门,放下了车窗。
前面的列车急速启动,梅远他们所在的列车也跟着开动起来,有人用朗诵的口气高声嚷叫着:“啊,前方就在前方,新天地就在前方,我们胜利了,我们就敞开衣服激动吧,发疯吧——”
列车的速度很慢,因为车上已超载数倍,而且乘车的都是红卫兵小将,乘务组怕出事,只能降低车速,确保安全。
车子开起来了,梅远与陈定春被摇晃得东倒西歪,连个能扶一下手的地方也没有。聪明的陈定春抱住了梅远,他们两个人互相支撑着,总算稳定了一些。
列车快到淮河市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紧急刹车,梅远和陈定春同时一个趔趄,身子哗啦倾斜下去,但是他们没有倒下,一用力又站了起来。
只听一个女生从地下发出叫嚷:“你滚,不要压在我的身上!”
跟着听到孙大明在地下低声说:“我屁股上还压着一个人,我爬不起来。”
梅远朝孙大明说话的地方看去,只见孙大明直挺挺地压在一个女生身上,和那个女生脸对着脸,孙大明的屁股上还横躺着一个女生。
艾问江和秦永龙躺在行李架上发笑,他们爱莫能助。
梅远拉着陈定春朝孙大明挤过去,拉起了躺在孙大明屁股上的女生,然后扶起了孙大明。
刚刚起身的孙大明,赶快伸手扶那个被他压倒的女生,那个女生紧闭着双眼吼道:“不要,不要,你快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孙大明知趣地挤向一边。
躺在地下的女生挣扎了几下,她没能爬起来。她骂道:“混蛋,你一定是把我压坏了,我受伤了,混蛋,我一定是受伤了,你赔我!”
马上有人乘机打趣:“哪个混蛋压坏了你,无话可说要陪你,他应该陪你一辈子。”
众人拍手作乐。
躺在地下的女生骂道:“你们都不是人呀,拿这种事逗乐,没有道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没有让你们吃枪子、吃炸弹呀!你们等不到下一站就一定会死。你们是阶级敌人,仇视革命小将,你们自己没有姐姐妹妹吗?你们的姐姐妹妹死光啦,都被狗吃啦!”
大家看躺在地下的女生真的发火了,也就都知趣地不再说话了。
梅远拉着陈定春挤到躺在地下的女生身边,二人伸手去拉那个女生,那女生大吼着:“混蛋,不要碰我!”
梅远和蔼地说:“我们是女生,扶你起来。”
那女生睁眼看看梅远和陈定春,说:“谢谢,我不想起来,躺在地下比站着舒服。”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列车好不容易在第二天天亮时,捱近了淮海州火车站,梅远他们乘坐的列车突然来了个紧急停车。
淮海州火车站上人山人海,据说列车是被卧轨的人强行堵住了。
有很多人在冲撞列车的门,列车员吓得浑身发抖,哪敢开门,乘警贴着列车员身边站着,准备应付紧急事件。
突然,有人用石头砸碎了梅远他们所在的车厢的窗户玻璃,一下爬进来十几个人。
爬上车的一个秃子,只有额头上长着几根毛,头的其他部分都是光瓢,他很礼貌地说:“这里有石城市来的红卫兵吗?请所有石城市的红卫兵举一下手。”
大家也不知道来者要干什么,有二十多人相继举起了手,显然他们都是石城市来的红卫兵。那些爬上车来的人就一人抓住一个石城市的红卫兵,把他们拖到没有玻璃的车窗口,凶神恶煞地命令道:“你们从车窗口滚下去。”
石城市的红卫兵都叫起来:“我们要去串联,在这里下车怎么办?”
秃子说:“你们不用串联了,你们都是坏蛋,都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敌人,都是我们淮海州红卫兵的敌人。我们淮海州红卫兵到你们石城市去串联,被你们石城市红卫兵打回来了,你们把我们淮海州好多红卫兵打伤了。现在,我们要报仇雪耻!”
一个被拖到窗口的石城市红卫兵挣扎着说:“你们是搞阶级报复,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是犯罪——”
秃子从屁股后面拔出一把匕首,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到正在窗口挣扎的石城市红卫兵的脖子上,说:“你服不服?你下不下车?你要是不服,要是胆敢不下车,我就把你的头当狗头割下来。你信不信,我们淮海州杀狗是有名的,我们爱吃狗肉,特别喜欢喝狗头汤。”
那个石头市的红卫兵只能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在秃子的逼迫下从窗口下了车。
接着其他石城市的红卫兵开始反抗,那些从淮海州爬上火车的人刷拉一下都从身上抽出了短棍棒,朝每一个反抗的石城市红卫兵的头上猛敲猛打,打得石城市的红卫兵鬼哭狼嚎。整个车厢里谁也不敢出头说话,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残忍的祸事。
有一个淮海州的人就在梅远和陈定春身边用棍棒敲一个石城市的红卫兵头,那个石城市的红卫兵用双手抱着头,拼命保护着自己,那个淮海州的人手中的棍棒在不停地起落,把那个石城市的红卫兵的手打得鲜血直流。梅远紧紧闭上眼睛,把陈定春抱得紧紧的,她根本不敢看下去,也不敢想象,这天下一乱,有些人就能肆意践踏别人,流氓恶棍都出来了,而他们还打着一个光辉的旗号,她真害怕这一场罪恶祸及到她和她的同学。
梅远虽然不敢看歹徒行凶的情景,她的眼睛虽然闭上了,可她的耳朵清晰地听到那棍棒在嗙哒嗙哒地响,好像那棍棒就击打在她的心上。她根本无法忍受,有些人为什么这么狠毒,就像某些野兽一样,虐杀成性。
很多石城市的红卫兵被棍棒打得受不了,有的可能已经被打成了重伤,一个个东倒西歪,流着血和泪。
秃子大吼一声:“想活的都给老子从车窗口滚下去——”
梅远以为包括他们在内都要下车,她也不自主地向车窗口移动起来,陈定春一把拉住了她。
石城市的红卫兵倒霉至极,只好一个一个地从车窗口爬下了火车。
秃子还要发动第二次进攻,这时候车厢里一下来了五六个警察,警察们腰里都别着手枪,手里还拿着手铐。
一个高个头警察向秃子招招手,说:“你过来。”
秃子马上缩了头,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不根本敢到警察那里去,而是朝另一处挤了过去。
高个头警察分开拥挤的人们,扑到秃子身边,正要捉拿秃子,秃子舞起了匕首。另一个警察扑过来,用手枪抵住了秃子拿着匕首的那只胳膊,厉声喝斥道:“放下匕首,要不我就开枪打断你的胳膊!”
秃子无奈之下,不情愿地放下了匕首。
高个头警察铐起了秃子。
其他从车窗口爬进来的淮海州的人,慌忙从车窗口爬下了车,警察也不阻拦,目的是把他们驱赶下车就完事。
秃子被高个头警察带走了。
梅远看到站台上有部分军人在成群结队地跑步,他们快速奔向站台两端。有一部分军人在清理站台上的人群。渐渐地站台空了下来。
列车里的广播喇叭响起来了:红卫兵小将们,不要走动了,要注意安全,本次列车就要驶出淮海州火车站。
大家想那些卧轨的人大概是被军人清理走了。
列车开始鸣叫,但没有移动。
有一个男列车员拿着一块胶合板、锤子和钉子走来,把那个玻璃被淮海州的人打碎了的车窗订了起来。
列车仍然没有开动,大家刚刚松动了一点的心又焦虑起来,难道那些卧轨的人还躺在轨道上。
梅远不禁自言自语地说:“淮海州啊,淮海州——”
车厢里的人好像受了梅远的传染,都跟着叹息起来:“淮海州啊,淮海州——”
终于,大家在焦急中听到前方有列车启动的响声,梅远他们所在的列车,又喘息般地鸣叫起来。
有人在说:“老天保佑,我们的列车快快开吧!”
渐渐地,前方传来了隆隆的轰响声,车厢下的铁轨也开始颤动,说明前方的火车已经正式开动了。
十几分钟后,梅远他们所在的列车也开始缓慢启动。这时候,已经是中午。
忽然听到车厢啪啦啦地响起来,从车窗里看到有人在向列车扔东西,车窗的玻璃叮叮当当地响着,坐在车窗边的人一个个缩着脖子,胆颤心惊。
列车好不容易开始加速,霎时离开了淮海州车站。
有个男生用福建普通话高声朗诵道:“啊——淮海州,你叫我终生难忘,你给我上了一课,你是白天的恶梦,这辈子,不,包括下辈子,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众人一起为他鼓掌。
梅远和陈定春又互相抱到一起,他们都闭上了眼睛,都想安安神,最好能站着睡上片刻。
过了不一会,睡在行李架上的艾问江和秦永龙就进入了梦乡。
孙大明看到艾问江和秦永龙睡着了,他是多么羡慕,他腿发软,上下眼皮打架,感到困倦到了极点。可怜的孙大明站着不知不觉地打起瞌睡来,尽管他的身子被列车摇晃着,眼睛却闭得紧紧的。
孙大明渐渐身体前倾,腰也弓了起来,他已经不能自主了。头落到了他身边的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的肩上,脸贴上了那个女生的脸也毫无觉察。那个女生也在打瞌睡,她好像比孙大明还要困倦得多。她身子靠在另一个男生的腰上,那个男生双手扶着座椅的背,也在打瞌睡。
突然,列车震动了一下,孙大明一个猎趔趄,他的脸碰了那个女生的脸,两个人都惊醒了,那个女生惊恐地看着身边的孙大明。
孙大明满脸羞怯与内疚,赶快说:“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女生说:“没事,出门在外,不要太计较,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孙大明如释负重,朝那个女生歉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