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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释无非(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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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窦初开(三)

  放鞭炮,吃饺子,走亲戚,年就这么晃晃悠悠过去了。

  眼看开学剩下几天时间,小兴才意识到初中的寒假作业比小学多得多。直到开学前一天的傍晚,小兴才把作业写完,到街上溜达一会儿。

  前街口闲聊的人不少,却没他想看到的。无意中听到老嘚嘚爷(村上会修拖拉机的长辈)跟谁说:“也不知道真哩假哩,要是这个福川真搁诶外先(外面)有人儿,可真对不住他家里!恁四爷又不管,一个妇女拉扯俩孩嗷多难?”他的心忽悠一下:咋啦?福川叔也学俺爸咧?大志知道了没?四爷咋还不管啦?到底咋啦?想到这些,不自觉想起跟大志已经二十六天没说过话了,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他没心思再逛,也不敢过去跟这些人乱打听,撒腿跑回家。回家后他先到西墙跟前待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又蹑手蹑脚来到勤勤住的堂屋西间。勤勤看他鬼头鬼脑的刚想责问,他立马过去趴她耳朵边用最小的声音说:“姐,你听说了没?福川叔搁诶外先有人儿——”

  “小孩儿家瞎操嫩些闲心弄啥?”勤勤立刻一瞪眼打断他的话,“把邪心都用到学习上,还怕学不好?嫑管旁人咋嚼舌头根儿,我不许你嚼舌头根儿!见一回打一回!”

  “哦。”小兴难过的低下头,看姐姐的态度谣传八成是真的。

  “回那屋吧,没事儿喽多陪陪大志。年前他家分四个锅,往后福川婶儿一个人下地还得管他弟儿俩上学,还得听他们乱嚼舌头根儿。唉!”勤勤说完冲他摆摆手。他出门槛儿的时候又听到她叹息,愈发觉得这件事是真的。他几乎已经想明白,年前见福川婶时她说让他找大志哥俩玩,分明是暗示他们已经孤零零,而他居然没听懂。

  开学的第一天没正式讲课,交完学费领了书已经是半下午,老师交代大家回去后包书皮、预习前两课。绝大部分同学没有急着回家,大家聚在一起聊天,闹哄哄的说着假期里的趣事。小兴意志坚决的跟杨文军绝交,并学着勤勤的语气警告他不许再跟大志提书的事情,要不然也见一回打一回。

  陆续有人走,小兴装着叫治国一起回家,来到二班靠前门的窗子外面。他留意到大志没跟同学们凑在一起聊天,而是一个人趴在课桌上双手托着腮,眼睛好像看着黑板上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治国看到他招手,喊句“等一下”开始收拾书包。秀娟也看到他了,匆匆的走出来。即将擦身而过时冲他使个眼色,出门向教室后面走去。他从来没见她这样神神秘秘的,也赶紧跟过去,到四班房子拐角看周围没人才停住。

  “你听说了没?”她一停住立马转过身问,眼睛也在他脸上急切地寻找着。

  “小孩儿家瞎操嫩些闲心弄啥?”小兴直接搬出勤勤昨晚训他的原话。“把邪心都用到学习——”

  “我问你咧还是你问我咧?有没有先来后到?”秀娟直接了当地打断他的话,语气跟她父亲在教室里训斥人时一模一样。

  这一点大大出乎小兴的预料,没想到平日里乖巧的人会忽然发起狠,他犹豫了一下回避说:“我不知道你问啥咧?我光顾写作业啥都没听见。”

  “说瞎话儿!半拉村儿哩人都知道了!还敢诳我?”秀娟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半拉村儿都知道你咋不知道?”小兴硬着头皮反问。

  “我知道!我不信!我要听你说!恁两家儿近!”秀娟还是一动不动。

  “那你就去问他!我不知道,俺俩闹蹬了,后儿个诶刚好一个月!”小兴再次反驳,还真有些生气。因为她那句“恁两家儿近”听起来是非常刺耳,深深触动他心底的痛处——他俩的关系本该是最近的,却因为杨文军的书变得陌生起来,而且那本书恰恰是她爸没收的。

  “我也想儿当面儿问他,我不敢。我怕他难受,我怕他还记哩俺爸收书哩事儿。”秀娟说着猛然转身蹲在地上,捂着脸幽幽地抽泣起来,声音瞬间哽咽了,“我可想儿去看看他,心里头又害怕,她要是一辈不理我该咋弄啊?”

  “你,你稀罕他?”小兴被她的样子吓住了,有点儿后悔刚才不该对她凶,走到她前头压低声音安慰,“你哭啥咧?恁俩一个班想儿啥时候看不中啊?”

  “你知道啥?他那会儿见天儿说他是我堂叔咧,俺俩以后——俺俩没以后了!”秀娟肩膀抖动的幅度更大。

  “嫑哭啦!你再哭我可走了,省哩有人看见跟恁爸学嘴。”小兴说着身子并没有动,稍微停顿声音又压低些,“我给你说吧,恁两家儿出五服了,长大能给一块儿。这道理他比咱懂哩多,他看哩书也比咱多。只要恁俩愿意,大不了我跟恁俩帮忙,就给他家《西厢记》里那个红娘一样儿。”

  “红娘是谁啊?西厢记是个啥?”秀娟果然不哭了,抬起迷离的大眼睛看着他。

  “一会儿半会儿我也给你说不清,反正只要恁俩真好,我指定跟恁站到一条线儿上。”小兴认真的说。

  “那中,回去吧。”秀娟说着站起来,接着说,“咱俩分开走。这事儿跟谁都不能说,他也不中。”

  “放心吧,俺俩还没和好咧。”小兴说着转身跑向教室。

  秀娟站在原地等了好久,感觉眼睛没事了才往回走。忽然又想到小兴最后一句话不对劲:要是他俩和好了会不会马上跟他说?要是他知道我先喜欢他会不会笑话我不害羞?

  开学的第十天星期三,上午进行新学期的第一次语文、代数测验。下午的劳动课是要到镇外新教学楼填土,路近的从家里带铁锹,路远的不用带东西,负责到现场推车、拉车。说起新教学楼每个同学都会有点儿小兴奋,能在宽敞明亮的新教室学习是种什么体验?要知道全县有教学楼的学校也寥寥无几。有小道消息说这次两个学校合并后成大柱还是乡中学校校长,对老学生多少会照顾点儿吧?而且开学后会成立重点班,老师和学生都是两个学校的精英。虽然两个学校的同学都一样参加劳动,但是大家总隐隐有些优越感。

  小兴属于远路的,不用带东西。所以,放学后他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还不时地跟后面的邱智新、袁小玲开玩笑。秀娟忽然跑进一(1)班教室,直接到小兴跟前急切的说:“你赶紧去瞅瞅吧,裴玉普他们把大志叫到北地了。”

  “为啥啊?”小兴立刻紧张起来。学校北边是个大面积的石榴园,树大枝繁,不是丰收季节满园看不到人,就算凑巧能看到也是那个非常厉害的看园子的老奶奶。通常男生约女生去那里八成是对她有意思,男生约男生十成是要打架。

  “先嫑说了!赶紧走!”秀娟急得伸手拉他胳膊。他一扫外面有同学扛着铁锹,瞬间觉得事态严重,边往出跑边喊:“东方,小伟,智新,给我搭手走。小玲,拿书包。”

  这一跑就是二三十个人,虽然大部分人只是看热闹,从气势上看却都在小兴这头。

  秀娟边跑边说原因,还说裴玉普叫了一(1)班的谁和同村几个其他班同学。事情起因很简单,头一节考语文的时候裴玉普站起来偷看大志试卷,刘老师训了裴玉普并要求大志写卷子时遮住写过的部分。考代数的时候换王老师监考,大志仍然遮住卷子写,裴玉普就生气了。

  刚到石榴园地边上,他们就听见里面有人骂仗。小兴弯腰捡起一块大半截蓝砖,顺着声音往里跑。隔着几十米看到前面有人影就连喊带骂:“大志,嫑怕!我也来啦!谁个****要敢碰俺弟一指头,我非把他个**砸哩稀巴烂不可!****!有种冲我来!”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他哩帮手来了,赶紧跑!”,呼啦人全跑散了。小兴到跟前就剩下大志一个人,苶呆呆的站在一棵石榴树前面。秀娟跑过去问他“要不要紧?”,他轻轻地摇头。问他“打了吗?”,他又摇头。小兴说“走,一块儿吃饭。”,他点点头。往出走时,她又问“你咋啦?咋不高兴?”。他回头勉强笑了笑,算证明他很好。

  下午放学时他们一路骑车子回家。有小兴、大志、治国、秀娟、刘超群,还遇到同样上完劳动课的海燕、胖妞、刘志英等十来个人。一群人连说带笑很热闹,刘志英在小兴旁边不停问这问那,小兴耐着性子应付。大志一句话也不说,就像其他人不存在似的。

  天气渐暖,地也开始解冻。福川婶从大志外婆家移些二花(金银花),种在刚分不久村北那块贫瘠缺墒的硬地上,从旁边的村民家挑水浇灌。大志放学回家也去帮忙,小兴也去过两次。到那时候才确定他家真的分锅,他们住的房子从堂屋西偏房换到东厢北屋两间。小兴悄悄问大志为什么换,大志摇摇头,大勇悄声说三婶嫌那个小、门窗不朝阳、门外还有两棵茂盛的桐树。福川婶在东厢南屋的山墙外搭了间厨房,里面垒砌着钢碳炉,却又在门外砌个地锅做饭用。厨房是她自己砌砖、搭椽子,小兴和大志也在旁边帮忙,发觉她什么都能干。

  没过几天村上分派河工,每家每户都要按人头分面积上工,没有劳力的就得出钱。前院大伯负责知会这几院,要大家准时准点出发并督促大家保质保量。四爷四奶奶的均摊给大家,五月姑出工做她和东川叔的份。银川叔去外地了,银川婶出钱;贵川叔做一家三口的,福川婶做一家四口的。小兴家算钢川叔是六人的份,大胜和勤勤两人出工。二大伯和小霞都不在,大庆上学,二大娘出钱。大伯做事讲究公道,对自己要求也挺苛刻,他和大强父子两个出工,也总是要赶大家下工前先做完自己的,然后检查别人做的合不合格,谁做不好又是训斥又是勒令翻工。

  连续上工的日子大志家几乎不做饭,福川婶早出晚归,休息的时候跟大家一样吃点冷馒头喝些热水。四奶奶会到育红班接大勇,他胃口好,什么都能吃,吃过饭就回东厢玩。大志那几天中午会到外婆家吃饭,跟回家的路一样远;晚上回去早他会用蜂窝煤炉子熥馒头、下汤面,晚了就吃干馍片。四奶奶、三奶奶、小兴都叫过他好几次,他哪也没去。银川婶和贵川婶从来没叫过他们弟兄,两个叔没管,四爷也没出来说话。

  到这时候,大伙真的相信四爷已经不管族里的事。

  学校组织了一次春游,是到河对岸的开封,参观著名景点龙亭、包公祠、铁塔公园。

  做为同学们的第一次集体出游,而且是免费的,引起了很多同学及家长的关注。小兴他们提前几天开始兴奋,还准备带些零钱做个碰碰车。报名那天大志却改主意,不想报名也不说原因。小兴回去问福川婶是不是那天有别的事,她居然不知道有春游,这才问大志。原来大志不想跟她要钱,别说做碰碰车,饭钱都不想花。她说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有钱人多花没钱人可以少花点,就给大志二十块钱。他拉着大志去秀娟家让成大柱帮忙报名,成大柱叮嘱他们进城后跟好大队,中午可以一起吃饭。

  进城的那天早上阳光明媚,集南沟沿儿几棵老桃树正绽放着娇艳的浅粉色花骨朵,是周围大面积田园里唯一春的颜色,引得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跳舞。坐在旅游车里的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说笑着,比老桃树上载歌载舞的小鸟更愉快。

  上午游玩的是龙亭和包公祠。雄伟的宋朝皇宫让同学们的热情高涨,有对黄袍加身兴趣浓厚的,有追问杨家将典故的,也有纠缠“潘”“杨”二湖为什么不是传说中的一清一浊。在导游的引导下,很多同学把理想设定成为做个包拯那样的清官。大志始终默默地跟在人群后面,既不积极地发言也不跟谁讨论,就连老师发免费纪念品都是秀娟代替他领的。其实他不是心不在焉,只是不活跃,他认真听了导游的讲解也看了经过的每个碑文简介,并开始琢磨回去后的作业——一篇游记。

  午饭不是免费也不是集中安排,因为包府坑周围有很多小吃,就规定了时间让大家自由活动。小兴他们不敢跟着成大柱,就在包府坑西街吃了个炒菜米饭。这是他们第一次吃川菜,小兴、大志、刘超群、王沪生四人点了三菜一汤,鱼香肉丝、西红柿炒鸡蛋、麻婆豆腐、西湖牛肉羹,米饭免费。这顿总花费十块钱的饭,让他们明白两个大道理:外面好吃的真多;钱是个好东西。

  大半个下午都在铁塔公园,参观的地方不多,他们记住的只有黄河河床与塔尖一样高。其他时间主要是玩,套圈、射箭、骑马、脚蹬船……硬是把大家带的零钱往完的掏。大志一个没玩,全天下来仅仅花了两块五的饭钱。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开始犯困,他却趴在椅背上把《记一次春游》的草稿写完了。

  农历的四月中旬,是二花盛开的季节,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股的清香,还有淡淡地甜味。

  星期天早上,小兴起床后找大志写作业,叫门却没人应。五月姑出来说他们娘仨去后地摘花儿了。小兴还有些纳闷:摘什么花儿?桃树、杏树都已经挂果,麦子还没出穗儿,就算埠沟里有些野花儿,可摘来有什么用?接近修建家西南那片空地的两间矮房时,忽然有种很好闻的味道,有青草发出的芳香,也有比槐花淡的清甜。他一溜小跑到北头,看到福川婶弯着腰从矮树上迅速拿起细小的东西,放进左臂弯挎的竹篮里。大志和大勇也在旁边,大勇嘴里还在哼哼着什么。他想起来了,这就是二花。快步跑过去叫声“福川婶”,然后到大志跟前。大志正把半手心白色的还没开的花骨朵放进左手的筐里,抬头冲他淡淡一笑。

  “摘这能弄啥?还没开咧。”小兴也摘一个放在嘴边闻,就是这个味儿,比刚才更香,更清新。再低头看发现总是两两一对并在一起,难怪叫二花。

  “能卖钱,一开就不值钱了。”大志继续摘,手像小鸡叨米似的,几下就存一手心放进筐里。

  “咋卖?我咋不知道?”小兴忽然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我也不知道,我姥那村儿种哩可多,熥干装袋里密封好,忙罢有人专门儿去收,好几十一斤。”大志说。

  “啊?怎贵?旁人咋不种咧?”小兴愈发稀奇了,如果这东西来钱这么快,为什么村里只有他家种。

  “不知道,大概旁人不缺钱吧。”大志说话的时候手都没停过,似乎对这事已经习以为常。小兴觉得越来也不了解大志了,他什么时候练的这一手都不知道。但小兴不信他这句话,村子里粮食接不住季的大有人在,为什么他会说缺钱?就算福川叔不回来也不给家里钱,福川婶可以卖粮食,钱哩事儿啥时候轮到他操心了?

  这时候福川婶喊他俩先回家吃饭,吃完在家写作业。大志说不饿,他的作业昨晚上已经写完了。那边大勇说饿,他让大勇自己回。福川婶又说让他俩都回,吃完没事看看书,半晌给她送两个馍。三个人这才往出走,走到地头小兴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不想回——想为福川婶多分担点儿,因为她话里的意思两个馍就是早饭午饭二合一。

  大志回家后先把二花拿进厨房,把钢碳炉旁边的锅端到东屋,让小兴一起吃。他说一会儿回家再吃,勤勤姐已经做了。大志给大勇盛好米汤拨出半碗烩菜,大勇埋头吃起来。大志把锅盖住又回厨房,把拿回来的二花散开摊在头顶最低一层竹篦子上。小兴跟进去吓一跳,里面比三伏天都热,难怪大志刚端的锅没在炉子上里面的饭也是热的。可这饭是什么时候做好的?他可是起床就来找大志,他们已经在地里摘那么多二花了。

  小兴满脑子的不解,出门回家了。吃过早饭,他用最快的速度写完作业,出门去大志家。一过影壁墙就闻到一股香味,洋葱炒鸡蛋,大志正站在厨房门口的地锅旁边往出盛。小兴再一次震惊,大志会做饭。可一想他俩不是刚吃过不久?大志也看到他了,幽幽地说:“咋样儿?给你夹个蒸馍?”

  小兴摇摇头问:“恁俩不是才吃罢饭?咋还?”

  “俺妈还没吃啊,我给她拿地。”大志说着给盛菜的瓷碗里放两个热馒头,放进那会儿装二花的筐子里,用笼布盖住。小兴看到里面还有个盛着米汤的茶缸。他端起筐子往出走,走几步又看向小兴,“我还去后地咧,你回家写作业吧。”

  “多会写完了,我跟你一块儿去,给我个物件儿,我也摘。”小兴莫名地想跟大志靠近些。

  大志没说话,犹豫了半分钟扭头看了看厨房门口,大勇用过的小竹篮在那里安静地躺着。小兴快速跑过去拿起来,跟大志往出走。

  两人经过前街口和北边二道街的小卖部,再往北路上没什么人。小兴感觉有很多疑惑要听大志解释,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阳光下桐树叶子投下的阴影飞速的向后奔跑,他却觉得自己像个懵懂的小孩,希望人家开释却又担心人笑他无知。而且越往前走越紧张,他知道再过几分钟就到北地了,他绝不敢在福川婶近前问大志。

  “你想儿说啥曜喔(现在)说吧,一会儿我忙着摘花儿可能没时间。”大志先说话了。

  小兴又高兴又有些失落,似乎他的心事已经被看透,还是忍不住扭头看看大志,弱弱地说:“我不知道从哪问起。”

  “那就捡重要哩。”大志平淡的语气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我不知道哪重要。”千头万绪全涌到脑海,小兴脑子有点乱。

  “那就嫑问了,我给你说。”大志仍然平稳地向前走,“想儿知道俺爸哩事儿?对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咋啦。起先是东头有人谣传看见俺爸跟一个女哩逛商场,跟前还有个小孩儿。到后来说啥哩都有,就是没好话儿,除起来傻小记都看我不是味儿。其实那女哩跟小孩儿我都见过,那个女里姓何,是俺爸哩房东,小孩儿是房东家哩,比大勇小点儿,叫洪升。”

  “是真哩啊?福川叔会不会真养活房东家娘俩不养活恁娘仨?”小兴吃惊的睁大眼睛。

  “我不信!农忙朔(时候)他要回来我肯定得问问他!我不信他哩良心叫狗吃了!”大志还是边走边说,说话语气既平静又坚决,“他要不稀罕俺妈为啥还娶她进门儿?他要不想儿要俺弟儿俩为啥还要生俺?我猜他不回来肯定是家具卖赔了,没脸儿回来。咱村儿哩人不就爱看谁个笑话儿?有啥好笑哩咧?天天儿笑这个笑那个,早晚轮到自己!都是井底之蛙!”

  小兴被大志的话给震住了,怎么也不相信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有胆质疑自己的父亲,还敢评判村里的大人,而且他的语气像早经过深思熟虑的。小兴犹豫了一下又问:“福川婶儿知道不?”这也是最值得关心的问题,因为生气的女人会情绪失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明白他母亲喝药肯定跟心情不好有关系,修建他妈也是吵个小架没了的。

  “我没跟她说,她也可能听过街里头哩谣传。她不会有事儿,怎些年儿她受哩委屈还少啊?我知道她能忍,我相信她会好好哩,活一百年。”大志的态度很笃定,脚步也没有丝毫怠慢。

  小兴“哦”了一声,算是附和也算是理解。本来有很多话,还想问他对“稀罕”怎么看,想问刘志英那样算不算“稀罕”,想问“稀罕”与“亲情”的区别,想问他对秀娟的看法……然而,统统忍住了,因为修建家的矮院墙已经遥遥在望,百十米就到二花地。他们到地头以后,把馍、菜、汤端出来,喊福川婶过来吃。两个人走到地那头逆向排着摘花儿,好长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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