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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之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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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整顿校风校纪

  梅远等人贩卖了一个多月的荸荠,可以说每个人赚了大半年的生活费。

  这天,仇琼由于寂寞,一个人在街上随便溜达着,忽然看到前边两个拖着板车的人影,觉得很熟悉,她站定细细一看是梅远和陈定春,心里不觉想起有人说梅远他们几个人在做生意,具体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现在看到梅远和陈定春拖着板车,心想他们当真在做生意呀?因此,仇琼感到很好奇,她快步跑到梅远和陈定春身边,只见梅远和陈定春都累得一头汗,人也比以前瘦了。

  梅远和陈定春与仇琼见了面,也不乐于打招呼,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继续拖着板车往前走。

  仇琼跟着梅远和陈定春,并且伸出双手帮梅远和陈定春推板车。她对梅远和陈定春说:“人家说你们几个人在做生意,原来就是做这样的小买卖呀?”

  梅远说:“我们这样的人,文不能测字,武不能当兵,除了做点小买卖还能干什么呢?”

  “什么做小买卖呀?”陈定春硬着嗓子没好气地说,“谁在做小买卖呀?是秦永龙没有饭吃,我们帮着他卖点荸荠,让他能够胡个嘴,要说这事,我们是助人为乐。”

  “哦,原来是这样,我信,我信!”仇琼感到很意外,也很诧异,她说,“音乐家怎么会这样呢?”

  陈定春说:“你把人家都当你呀!你爸爸是大军官,你妈妈也有高收入,你家是富翁,你不愁吃不愁穿。音乐家家在农村,他的户口在学校里,生产队不让他做工分,你说他能吃什么?”

  “哎呀,怎么这样!”仇琼开始同情起来,说,“你们不说我真不知道,那我跟你们一起帮秦永龙卖荸荠,我也尽力帮他一把。”

  梅远和陈定春一听都为难起来,他们情不自禁地互相看看,谁也没有回答仇琼。

  仇琼不免显得有些尴尬,但她还是非常平静地微笑着说:“你们不好答应我是吧,恐怕是我和同学们不太贴心,这些日子,我往往一个人坐在家里发呆,在反省我以前的与同学们相处时的过错,特别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来,我太不会思考问题,跟着风跑,深怕落后,总想表现得积极一些,时时处处都讲政治,因此,在同学们的心目中,我可能很左,假积极,跟许多同学搞不到一起。再说我跟你们也不是一派,观点也不一样,你们也就不喜欢我,我甚至伤害过你们。但现在我发现,我的做法确实有一些问题,因为很多事我做了,事后我自己也想不通,我也在怀疑自己,我往往觉得你们可能是对的。比如前阵子军训怎么就不了了之。现在,我觉得你们帮助音乐家是对的。既然你们是对的,我也应该跟你们一起干,我是真心的,没有别的意思。还有,我找点事情干干,也省得在家里窝着寂寞。”

  梅远是个淳朴的人,听仇琼一说心就软了,觉得大家都是同学,用不着较真,更用不着记仇,更何况大家都是在帮助秦永龙。就对仇琼说:“你真想参加那就参加呗!”

  陈定春说:“梅医生,你一个人做不了主吧,你应该还去问问爱因斯坦和混江龙同意不同意。”

  仇琼一听要问艾问江和赵定凯,她觉得问题不大,过去艾问江和赵定凯对她不是太反感。她说:“那行,今天我就去找他们,我跟他们说好了以后再来找你们。”

  听了仇琼的话,梅远点点头,陈定春未置可否。

  仇琼先找到了赵定凯,当即就诚恳地向赵定凯说明了她的来意。

  赵定凯听了哈哈一笑,说:“他妈的,仇琼呀,你也发善心啦!我……怎么能阻拦你做好事呢?我个人非常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仇琼说:“那你现在就陪我去找爱因斯坦。”

  “行啦!”赵定凯说,“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陪大姑娘轧马路吗?”

  “别废话,快走!”仇琼狠狠推了赵定凯一把,二人边往前走,仇琼边说,“混江龙,混蛋,你陪我轧马路,说得好听,你能陪我轧一辈子马路吗?”

  赵定凯显得正经起来,小声说:“只要你愿意,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仇琼笑咪咪地说:“好听的话别说早了,等想好了再慢慢地对我说。”

  二人一路叽叽咕咕地小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艾问江家,艾问江弟弟说艾问江跟两个女生一起到街上卖荸荠去了。于是赵定凯又陪着仇琼沿街去找艾问江。

  仇琼和赵定凯找了几条街,终于找到了艾问江,他正和梅远、陈定春在一起卖荸荠。

  赵定凯把艾问江拉到一边,悄悄把仇琼要参与帮助秦永龙的事向艾问江说了一遍。

  艾问江一听就乐了,给了赵定凯一拳,嘻嘻哈哈地小声说:“你真傻啊?这事还要假惺惺地向我说,其实你还不早就答应了,你对仇琼,哼,皮球——帮助秦永龙,没错,这事你肯定早就答应过了。你们,哼,你们,那是谁跟谁呀?我何不落个好人做,不反对,成全你们,啊,就那样,花好月圆,混江龙,哈哈,有情人那个……那个……那个你们,别把我当电灯泡就行了。”

  “你说什么混蛋话呀!”赵定凯给了艾问江一拳,涨红着脸,小声骂道,“你是活猪,说的都是猪话,你当心违反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神圣规定,开你的批斗会,让你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打机关枪,点炸药包,让你狗头落地,粉身碎骨,重新做人。”

  艾问江说:“我们都是很要好的同学,又都在青春骚动期,能互相理解。我又没拆散谁的婚姻,你对我那么仇恨干什么?打机关枪还不解恨,还要点炸药包炸我,何苦这样,我不是说过成全你们吗?”

  梅远说:“那我们要重新分一下工,人多了容易引起窝工呀!”

  艾问江问:“仇琼,你有自行车吗?”

  仇琼说:“没有。”

  艾问江说:“那你怎么办呢?你是跟梅医生他们一起卖荸荠,还是到农村去和秦永龙一起收荸荠?”

  未等仇琼说话,梅远说:“仇琼,你就去和音乐家一起收荸荠。”

  仇琼为难地说:“音乐家家住农村,我到那里去晚上住哪里呀?”

  陈定春说:“你就和音乐家一起住呀!”

  大家都大笑了起来。

  仇琼红着脸说:“外交家胡扯什么,你……讲话没下巴遮拦呀!”

  “哦,实在对不起,我说急了。”陈定春道歉以后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借住在秦永龙的家里。”

  赵定凯说:“他妈的,借住也不行呀,不管怎么说,也有个瓜田梨下的问题!”

  梅远说:“混江龙,又不关你的事,你操哪门子心呀!”

  “不对!”陈定春好像心里也有事情,她借机反对梅远说,“关不关谁的事,谁自己心里知道,梅医生可不要主观地乱下结论,当心得罪人。既然混江龙为仇琼着想,就应该让混江龙有一个表现的机会,我看他说的有道理。”

  梅远漫不经心地看了陈定春一眼,说:“哦,这得罪人也真容易呢!我听外交家这么一说,我可能已得罪好几个人了!我不说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给老子娘和国家丢脸就行了。”

  赵定凯愣在一旁不再做声。

  艾问江听出了所有人的话里的含义,他说:“这样吧,既然仇琼诚心帮音乐家,我们就再出个卖荸荠的摊子,仇琼就和混江龙一道去卖荸荠,我和音乐家两个人来运荸荠,收荸荠的事就让音乐家起点早,带点晚,兼顾一下。”

  赵定凯说:“那你就吃点亏吧,我们大家心里有数,我尽量抽出时间多帮帮你。”

  艾问江笑了笑,对赵定凯说:“那你就别客气了,但愿你能记住我的好心就足够了。”

  “记住你?”陈定春故意瞅着艾问江说,“想得好,人家到了那个时候可能连自己伟大、勤劳、善良的爹妈也记不得了。”

  赵定凯说:“你们说什么呀,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

  仇琼始终一言不发。

  梅远问:“混江你和仇琼一起卖荸荠,你们有板车吗?”

  赵定凯看看仇琼,说:“我们可能没板车,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用自行车拖荸荠,仇琼只要扛着一杆秤跟在我后面卖就行了。”

  陈定春又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仇琼跟你后面卖,卖什么?卖你!”

  大家不觉都大笑起来。

  “我能卖得掉吗?”赵定凯死死盯着陈定春说,“我不值钱,只要有人要,白送都行,哪要卖呀!反正现在不说这个问题,眼下事情已经商量好了,卖荸荠最要紧,你们继续好好做生意,仇琼,我们走吧!”

  陈定春故意问赵定凯:“想要我送送你吗?”

  赵定凯想了一下,说:“想,非常想,想两年了!”

  “撒谎!”陈定春说,“我真是要送你,那你还不要暗杀我呀!你把四条腿都用上,赶快一个人走吧!”

  说说笑笑之中,赵定凯轻轻拉拉仇琼,两个人就走了。

  赵定凯陪着仇琼走了一阵,仇琼说:“混江龙,他们那样拿你开玩笑,把我也搭上了,黄鳝泥鳅一起涮,你怎么老忍着,不认真地回击他们,反而跟他们嬉皮笑脸的!”

  赵定凯说:“这话我要分三个方面跟你说,第一是我和你可能在某些方面给他们留下了某些印象,他们就当做把柄了,反正他们也没事实根据,我跟他们白费口舌干什么。第二呢,可能大家都处于青春期,抑制不住青春的激情,总想泄露泄露青春的漂浮气息,我们就让他们的臭嘴巴油润油润呗,既少不了汗毛,也烂不了骨头。第三嘛,我好像喜欢他们那样说我们,我听了美美的。”

  仇琼顿时脸上涨红起来,恬怪地说:“混江龙,你说什么丑话,人家已经是把你说得一塌糊涂了,你还美美的,那不是……臭美呀!”

  “嘿嘿!”赵定凯乜睨了仇琼一眼,说,“臭美怕什么,臭美才是真美。你不是也喜欢听吗?”

  “谁喜欢听呀?”仇琼已经脸红到了脖根子,她对赵定凯说,“你真是厚皮,你的皮厚得……就像……像牛皮,就像马皮,像城墙!”

  赵定凯“嘿嘿”着对仇琼说:“你太夸张了,太夸张了,我的皮并不厚,不信你摸摸看。”

  “你不光皮厚,已经称得上不要脸了!”仇琼已经不敢靠近赵定凯,她说,“你是心血来潮,还是故意在我面前撒野放肆?”

  赵定凯正儿八经地说:“都不是,我是什么,我……我也说不好,应该是我的心……心意,对,就是心意,这样表达非常准确!”

  仇琼一听也正经起来,一步跨到赵定凯前面直挺挺地站住,说:“你……是认真说的,还是拿我逗开心!”

  赵定凯看着仇琼的眼睛说:“黄天在上,我是认真的!”

  “你是认真的我就饶了你!”仇琼也盯着赵定凯,亲昵地说,“你要是胡说,我就到你家去向你妈妈告你的状。”

  赵定凯轻轻抓住仇琼的手说:“不要告我的状,傻丫头,我喜欢你!”

  仇琼说:“我也喜……哎,不说了,我们都革命一点,你说好吧!”

  赵定凯说:“他妈的,革命也要找对象呀!”

  仇琼说:“现在不说这个了,好吧?等到明天我们一起卖荸荠时慢慢地说。”

  梅远等人一连卖了十几天荸荠,收入还算不错,忽然又接到了学校的通知,通知同学们立即返校参加校风整顿,明确规定不按时到校的一律停止发放粮票。

  同学们因为害怕不发粮票,都一个不少地来到了学校里,学校里来了一批工人和农民,他们都是整顿校风校纪工作队的队员。同学们事先已经听到了一些说法,这一次整顿校风校纪主要是接受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的教育。

  同学们到了学校以后,一听整顿校风校纪的内容,都有些傻乎乎的不理解,几个月前大家都是意气风发的革命小将,怎么过了几个月就好像做了坏事似的,而要接受别人的教育。再说,学校早就乱成一团,哪里还有什么校风校纪存在。早不就有同学把老师捆起来了,同学之间都动过武了,现在脑子里还有风纪?

  同学们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第二天上午,全校师生员工被集中到学校大礼堂里召开大会,会上工作队头头说,现在有很多学生居功自傲,有的胡作非为,在社会上打架斗殴,有的盗窃,形成了盗窃团伙,甚至还拦路抢劫,有的流氓滋事,强奸妇女,他们严重干扰了社会秩序,已形成了一定的危害,不整顿打击不足以平民愤。因此,当前要借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威力,深入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整顿校风校纪的运动。

  同学们听了个个目瞪口呆,他们相信被点到的那些坏事一定存在,不过那只是极少数人干的,而且不是学生干的,无疑是夸大其词,借故找学生的茬。但是,凡事都有原因,之所以说学生出了这事那事,不就是因为学校垮了,对学生实行放野马,弄得学生既不能上学,又无所事事,流散在社会上,造成学生和家长忧心忡忡。就学生们自身来说,年轻的文弱书生,能出多大事呢?

  梅远一直目无表情,她想到很多,很多。她不理解他们的命运怎么如此不好,本来是前途无量的学子,现在竟然说有人沦落成奸淫偷盗之徒。可怜的小小老百姓,进庙堂,或入草寇,全由不德自己,怎么会让别人抓了把柄,看来这回可能要挨大棒了,甚至要问斩示众。梅远想,他们一代青年的命运就这样被蹂躏了,他们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连未来的衣食饭碗也不知道在哪里,她不觉流下泪来。

  全校大会开过以后,就分班进行斗私批修,发动大家在灵魂深处闹革命。

  分到高三(2)班的工作组人员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农村大队妇女主任,姓马,她说话喜欢带个“屁”字,同学背后就叫她马屁,而当面叫她马大婶。马屁据说念过几个月的私塾,能认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在农民中算是有一点文化的人,家里的出身也非常好,所以有资格到中学里来当整顿校风校纪工作组。

  马屁对同学们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快步前进,我们有的同学反而变落后了,这算个屁呀,这个屁道理又怎么讲啊?真不好讲!所以要好好地整,什么叫整?整就是把做坏事的学生往死里整,整死了也没屁事,这是什么?我们领导说这叫无产阶级专政,我不懂什么屁专政不专政的,我估摸着就是把你们往死里整。你们要老实,你们还小,被整死了划不来,整死了那算个屁呀,那你们就学乖点,一个个的老实交代自己做的坏事,比仿你做贼没有,祸害人家大姑娘小嫂子没有,不管什么屁事都要讲,讲了就屁事都没有,不讲那就死活不能饶你。你们明白了吗?就这么讲,你们知道吗?现在你们就可以开始讲。”

  归二宝说:“我说吧,说完就算我完成任务了。我做的都是好事,什么不好的事都没做过。好了,我说完了。”

  马屁说:“你这就说完啦?你说个屁呀!太简单,我不信你没干坏事,我看你就是干坏事的人,像你这样的家伙,屁好事也不会干!”

  归二宝鼻子都气歪了,他冲着马屁吼道:“你怎么看出我不干了好事呀?”

  马屁说:“我看你不像好人,所以你屁好事也不会干。”

  同学们都大笑起来,大家拼命鼓着掌。

  “真他妈的见鬼!”归二宝扭着头,冲着马屁骂道,“你真是一个不清头的女人。”

  接着有几个同学相继发了言,都说自己没干过坏事,马屁虽然听着不起精神,但没有跟他们辩驳。

  轮到仇琼发言的时候,她说:“我没做坏事,最近在做一件好事,和几个同学一道帮一个生活有困难的同学贩卖荸荠,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情况。”

  马屁一听,立即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只简易圆珠笔,问仇琼:“你叫什么?”

  仇琼说:“我叫仇琼。”

  马屁问:“其他几个跟你一起卖荸荠同学叫什么?”

  仇琼说:“他们……他们分别叫梅远,陈定春、艾问江、赵定凯。”

  马屁把笔记本和笔递给仇琼说:“把你的名字,还有你说的几个同学的名字都写到我的这个笔记本上。”

  仇琼听话地接过笔记本和笔,写好他们五个人的名字后,恭恭敬敬地把笔记本和笔还给了马屁。

  马屁问仇琼:“你们做了很大的坏事,你们知道吗?”

  仇琼说:“不知道,我们从来没做过坏事。”

  “你还敢说你们没做过坏事吗?”马屁瞪着仇琼说,“你们不得了啦,你们做的是什么屁事呀,我知道,贩卖荸荠就那是贩买贩卖,什么屁贩买贩卖呀?就是投机倒把,我们公社的领导就是这么说的。投机倒把不是一般的的问题,是搞资本主义,你知道搞资本主义有什么后果吗?就是要被打倒,要批斗,严重的要坐牢。你看你们搞的这个屁事,搞得太大了吧!”

  仇琼说:“不对,我们只是帮助同学,不存在搞资本主义,我们那个同学生活都难过,还搞什么资本主义呀?”

  “你看你,又说屁话了!”马屁用手指着仇琼说,“社会主义明明是幸福大道,你说有人生活难过,这是反动。我看你从头到脚都不对劲。姑娘哎,你长这么大多不容易,别把自己的头弄掉了,你爸爸妈妈问你,你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屁事弄掉的!”

  仇琼反过来瞪着马屁说:“你是什么人呀?活拉拉一个二百五,除了屁什么也不知道,我出身革命家庭,我反动什么?我的头怎么会掉呀!”

  马屁说:“姑娘,你别说大话,说大话屁用也不抵,谁知道你出身革命家的庭还是反革命的家庭,现在谁是革命的,谁是反革命的,屁都搞不清,这些要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才能搞明白,现在我只能把你当作投机倒把分子。投机倒把是什么屁玩意,就是走资本主义,现在国内外都在铲除资本主义苗,割资本主义尾巴,资本主义反而搞到学校里来了,你看这严重到什么屁程度了。割是什么意思,在我们乡下认为割与杀是一个屁意思,割你就是——杀你。这样吧,你把那几个屁同伙都喊到你身边来,让我好好地瞧瞧,看你们这伙投机倒把的资本主义家伙都是什么屁样子,嘿嘿……”

  仇琼说:“我不喊别人,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你要割,要杀,就冲我来吧!”

  “吆,你够种啊!”马屁笑了,她指着仇琼说,“你这屁模样倒像是种田的婆娘,倔倔的。那屁,你倔得过我呀,地主的裤裆我都踢过,我害怕你一个屁丫头,喊,你赶快给我喊你的同伙。”

  “喊什么?”仇琼朝着马屁大吼起来,“一个二百五的臭婆娘,谁把你当数呀!”

  马屁捋捋袖子,说:“那屁,你以为我踢不死你呀!上面叫我们来整顿校风校纪,不就是整学生吗?为什么要整你们呀?因为你们书念得太多了,都不是好东西。屁丫头,我踢不死你,掐也掐死你……”

  “你别胡闹!”赵定凯突然吼起来,他指着马屁问,“你知道她爸爸是谁吗?她爸爸是部队的领导!”

  马屁说:“什么屁部队领导?我只知到装肉的布袋会生蛆,别的布袋我没见过。屁小子,你是什么屁英雄啊,想救美人呀?”

  梅远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站到仇琼身边,平静地对马屁说:“这件事是我的事,与别人无关。马工作组,我敬重你喊你一声马工作组,你都乱七八糟的说了一些什么,像你那么说,我们小小老百姓就不要活了。你怎么长到了这么大岁数,说话还不三不四的,嘴里不干不净的。我告诉你,我们班上确实有人生活很困难,他是农村人,户口在学校里,生产队不让他做工分,你说他吃什么?他只好卖点荸荠,我们帮了他一下,这有什么不好,我们是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再说,你说你是乡下人,你们乡下不是经常卖荸荠吗?这是很平常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说完了没有?”马屁冲着梅远叫起来,说,“嗷嚎,又是一个屁丫头。你来头不小,你想揽事,看来你的屁本事不小,教训我是吧?告诉你,你大婶从打败日本鬼子以来,什么人没见过,省里开会我去过,更大的地方我也去过,不光见过红头毛和绿头毛的人,连鬼都见过。我告诉你,屁丫头,私自卖荸荠,在我们那里就叫走资本主义道路,就要割尾巴,就要狠狠批斗。你还说卖点荸荠是很平常的事,这不是屁话吗!你赶快给我乖乖地交代,你们帮的那个屁同学到底是谁?”

  秦永龙低下头说:“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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