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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之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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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冬瓜烂了

  马屁看着农村青年模样的秦永龙,又看看梅远,她走到二人附近,背着手来回度步。

  秦永龙不觉大吃一惊,他害怕地说:“马工作组,实事求是地说,其他人都是帮我的忙,而且他们家都不在农村,卖荸荠的事要是有什么不对,你就跟我一个人说。”

  马屁摇着头说:“你们干的屁事没那么简单,大家干屁事大家当,你一个人兜不住。”

  梅远说:“不要弄得太复杂了,我一个人承担。”

  马屁看看梅远,说:“嗷嚎,蹦出屁美人来了呀,要美人救英雄?”她接着指着秦永龙说,“一个屁小子,两个美人都要救你,气派!我说屁小子,你找死。你有困难,就能投机倒把走资本主义呀?那不就是贼心不死,说贼心不死,其实就说你们是贼,那你们不就是这次运动打击的重点吗?屁小子,你别公鸡拉屎一头硬,你们谁要把事情揽了,哭都哭不出来。我知道了,你们是团伙作案,并不是一个人,是狗屁一大帮子。既然是这样,我就把你当做一个贼头,你能答应不?”

  秦永龙说:“你有权,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马屁说:“我有权不假,但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是你们的屁犯罪事实是明摆着的,你们这些屁家伙想跑也跑不掉。”

  梅远说:“不对,这件事是我组织的,你要找就找我,不要找别人的麻烦。”

  “嗷嚎,我真没见过这种屁丫头,爱充好汉。”马屁拍着手说,“我也给你们闹烦了,你要当贼头,可以,我成全你,马上就叫人把你捆起来!”

  梅远说:“随你便!”

  艾问江却急了,他想这个马屁不知深浅轻重,说不定她真指使人把梅远捆起来。那还得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要是遭受到捆绑之辱,那怎么能承受得了,将要酿成一场横祸。梅远之所以要那样做,完全是出于正义和同学情谊,她是要把事情都担待下来,让其他同学好解脱。艾问江想梅远这种挺身而出的做法虽是为同学两肋插刀,但很可能是无谓的牺牲,她遭了殃,到时候别的同学照样也难解脱。特别面对马屁这样的愚蠢女人,纯属生性野蛮的泼妇,梅远的做法不仅不能凑效,而且面临着极大的危险。像梅远那样纯朴、善良、正直的人,遭到不测时缺少保护自己的手段,难以应付和脱逃。艾问江想到这里,觉得事情紧急,觉得梅远是飞蛾扑火,必须用最大的力量解救面对刀山火海的梅远。

  但是,梅远的一声“随你便”,倒让马屁吃了一惊,她想如今到处打棍子、戴帽子,整人不眨眼睛,抓人如同抓小鸡,谁都整天胆颤心惊,惶惶不可终日。运动一来,大家都怕人人过关,做梦都冒冷汗。眼前的这个屁丫头,死到临头竟然还敢说随便,这可是一个很少见到的不戴头巾的女好汉,马屁反倒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怎么做,怎么下手整治这个梅远。她心里发起懵来,眼睛变得和死鱼的眼睛一样鼓得紧绷绷的。

  正在此时,艾问江挺身从草棵里杀了出来,他站到梅远和秦永龙的前面,说:“梅远说得不对,这件事完全是我组织的,因为我和秦永龙是好朋友,看到他生活有困难,我就找来几个同学帮助他,反正我们没偷也没抢,有天大的问题我都担了。请马工作组谁也不要找,要找就找我吧!我叫艾问江,姓艾的艾,问话的问,长江的江。”

  “吆,向我通报名姓来了!”马屁被艾问江的话一刺激反倒清醒了一点,又来劲了,她说,“这到底是什么屁事呀?难怪人家说读书多的人复杂,缠不清,怎么又从茅缸里钻出一个救美人的英雄来啦!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是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示威吗?是向整顿校风校纪运动示威吗?是向我示威吗?不管怎么说,你们的阴谋诡计,还有你们的狼子野心,都是走资本主义,屁资本主义呀,决不能得逞!”

  艾问江说:“马工作组请你长话短说,你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马屁说:“我不想怎么样,只觉得你们完蛋了,年纪轻轻的,一辈子都完蛋了,像你们这么严重的屁团伙性质的投机倒把,必须给予无情的打击,打得越狠越好。”

  艾问江说:“你别吓唬人,我知道,我们是在做好事,只要是好人,都不会说打击我们,你要是和我们过不去,你就具体说,想怎么对我们下手,看我们能不能跟你过过招。不管你怎么撒泼,我们都会痛打落水狗。”

  马屁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艾问江说:“按你说的这种屁话,就可以把你捆起来批斗三天,饿你三天,然后……再吊你三天,这就看你的屁命大命不大了,你要是命不大的话,那还不笃准是屁蚯一个呀!”

  艾问江正要说话,陈定春冲了过来,她把艾问江推到一边,说:“既然我们六个人中已经有五个人站出来了,我也应该抓紧站出来。马工作组,不,我们亲热一点,我喊你马大奶奶,这件事是我发动大家干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你也就别跟他们斗嘴了,你有什么动作就朝我来吧,我这个人很好讲话,你出招,我接招,好不好!不过你要当心点,要是把我惹火了,我就要掐死你,掐死你还不算,还要把你的肉剁碎扔到街上去喂野狗!”

  马屁这一回差点被陈定春气死了,她张着嘴,快要喘不过起来,但她毕竟是泼妇,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而日子混得比这些未进入社会的学生要多得多,多少见识过一些事,耍过一些下三烂的手腕。等她回过神来,冲着陈定春冷冷一笑,说:“又一个屁丫头,嘿嘿,小样长得比我们村三寡妇的女儿还要标志,怎么?你也耍美人救英雄,那些要女人救英雄的是屁英雄呀!都是狗熊,屁熊,我说句粗话,那种人可能连带把子的那个玩意都没长,你救他们有什么屁用。他们屁用也没有,你救他们也是白救。你还掐死我,你能掐得过我吗?我轻轻一拧,你从胳膊到小腰都会折,那你不屁啦?我要是要拿你去喂狗,狗都不吃。拿你去肥田,田里连庄稼都不长。你快给我交代,你们这伙人到底有多大罪恶,是不是资产阶级的接班人和走狗!”

  一贯能说会道的陈定春,反而被马屁镇住了,她走遍大半个中国,没见到过像马屁这样的又泼辣又野蛮的女人,她真不知道怎么应对马屁,心里暗暗觉得他们遇到的麻烦不小。其实她是被马屁咋呼住了。

  梅远觉得应该回击马屁,要不别人真以为他们有多大问题,她说:“马大婶……”

  马屁立即拦住梅远说:“那屁,姑娘,你别跟我搞庸俗化,我不是什么马大婶,我不是乡下老太婆,我就是屁马工作组,请你正规地称呼我……”

  梅远反过来拦住马屁的话,说:“马工作组,你水平太差,你是一个泼妇,满嘴都是脏话,没皮,也没脸,更没有人格,你不是在整顿校风校纪,而是在破坏校风校纪,是在污染学校。你说你不是乡下老太婆,算你说对了,你无法跟乡下老太婆比,乡下老太婆都很慈善,你是女魔鬼,或者是女流氓,喊你马大婶就算是把你当人了,既然你不要我们喊你马大婶,那我就喊你马流氓。你是流氓,我们就一定要打倒你,打倒马流氓,马流氓从高三(2)班滚出去!”

  顿时同学们跟着呼喊:“打倒马流氓,马流氓从高三(2)班滚出去!”

  马屁颤抖起来,她气急败坏,不知如何是好,她欲朝梅远扑过去,艾问江赶快站到了马屁身边,遏制住马屁,迫使她不敢轻易发泼撒野。

  郑修才刷拉站到马屁面前,说:“马大婶,我们都叫你走,你怎么还赖着不走,还要我们动手请你走呀!”

  马屁却不示弱,她吼叫着:“你们没资格叫我走,你们这些毛孩子,算个屁呀,我是上级派来管教你们的,高三(2)班是我的地盘!”

  郑修才说:“马大婶,你别不知天高地厚,你大字不识一两个,还想占领高三(2)班,你就不怕我揍你个鼻青脸肿。你听说过我们是谁吗?我们是红卫兵,红卫兵就是无所畏惧的革命小将。我们革谁的命呀?当然要革像你这样的女流氓的命。你走吧,省得我们把你抬出了教室。你听懂了吗?是不是还要我再说一遍?”

  这一回,马屁真害怕了,她恶狠狠地看看郑修才,眼睛里滚下几滴眼泪,她又迅速用衣袖擦掉了眼泪,咬咬嘴唇,说:“你们等着,我到上面告你们去,非把你们抓起来,把你们一个班都抓起来,让你们游三天街,批斗你们三个月,再砍你们的头!”

  马屁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归二宝走到梅远等六个人面前,挨个地看看,最后站到仇琼面前,哈哈一笑,说:“你,家庭出身红得发紫,一贯积极得发烧,左得可爱,怎么一下就滑到资本主义轨道上去了,跟我们班上的几个牛鬼蛇神搀和到了一起,我想来想去,头都想疼了,就是想不明白。有意思,有意思嗷!你真是一个骄傲的公主。嘿嘿嘿,仇琼——参与投机倒把,成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社会主义的敌人!”

  接着,归二宝又走到梅远面前,说:“梅医生,喝喝,音乐家生活困难,你发动人帮他卖荸荠,我相信,我相信得一塌糊涂,一点不怀疑。你是美丽的观世音,救苦救难。你做这种事,同时也是由你的小市民习气和小财东本性决定的,正如你一贯所说,你是小小老百姓,爱做小买卖,爱贪小利。看你一贯装得像羊,今天怎么像狼,奇怪……”

  梅远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把头扭了过去。

  郑修才攥起拳头,走到归二宝面前,说:“你他妈的,幸灾乐祸,唱洋腔是吧?我真想揍你个鼻青脸肿!你该不是阳痿吧?马大婶在这里时你×本事都没有,屁都放不出来,现在倒学起狗叫来了,真是你他妈的狗娘蝤子不是好货。你赶快向大家交代,你最近强奸了几个老母猪。”

  归二宝一边往后退,一边着说:“你,你……侮辱我,你与他们是一伙的,你们是小集团,这次整顿校风校纪,应该好好地整一整你们这些反动团伙成员。”

  赵定凯走到归二宝面前,说:“龟孙子,整谁呀?学校连课都不上了,还有什么校风校纪可言,现在所出的问题,不都是放野马放出来的吗?比如像你,就变得很坏,几乎已经成了社会渣滓,你再不收敛,发展下去就会十恶不赦。像你这样的坏学生应该整,可惜这次所谓的整顿校风校纪很可能搞不下去,很可能是有开头没结尾,不了了之,马大婶说不定一去不返。”

  “对!”归二宝一拍赵定凯的肩,说:“混江龙,你这是高见,你别说我是什么,你说这回整顿校风校纪搞不下去,到算你说准了。能整出什么名堂,扯淡,学校都散了,整老×啊,我们这些学生一无权,二无钱,根本没社会地位,谁把我们当回事呀?说我们干坏事,干什么坏事啦?整我们,老天都会落泪,马大婶什么×东西都不懂,她能整谁呀!我们不要理那一套,谁要是敢不发粮票给我们,我们就造反,就打倒谁,就抄他的家,叫他死有余辜……”

  同学们都瞪大眼睛看着归二宝。

  艾问江突然说:“我赞成龟孙子的高见!”

  突然有人大叫起来:“整她妈的头呀,散伙喽——”

  同学们应声而散。

  高三(2)班闹得不算厉害,有几个班公开驱赶整顿校风校纪工作组。有的工作组人员也看到整顿校风校纪不会有什么结果,就三三两两地私自悄悄离开了学校,胡闹了不到一个月,所谓整顿校风校纪运动就无声无息地消了,根本没有人敢扣谁的粮票。

  梅远等人又回到了家里。这时候,乡下的水田里全都插上了稻秧,荸荠已经收获完了,秦永龙收不到荸荠了,他又在家里难受地闲了下来,梅远等人也用不着帮他卖荸荠了,好在秦永龙现在手上有了一点钱,可以交给妈妈补贴一家人过日子,精神上的负疚感比先前好了一点。

  梅远继续和妈妈一起卖五香蚕豆。

  艾问江还是帮着爸爸卖芦柴。

  一天,梅远正拎着五香蚕豆桶在街头叫卖,被走在街边行道树下的仇琼看到了。仇琼看着梅远的脸色黝黑,一身风尘,引颈向街头路人大一声小一声地叫喊着:“五香蚕豆,哦五香蚕豆,还滚热的呢——”仇琼的心好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先是一麻,旋即疼痛起来,她不觉泪流满面,眼睛模糊起来。她现在看到的这个梅远,难道就是他们高三(2)班当初被誉为梅医生的那个女同学,她的努力似乎由一场美梦化成了一团烟雾,眼前的梅远与那个外号叫梅医生的人根本对不上号,这个梅远这辈子也许再也当不了什么医生。

  仇琼用手揩干了眼泪,静静地走到梅远身边,一本正经地叫喊着:“五香蚕豆,热呼呼的五香蚕豆——”

  梅远听到叫喊声大吃一惊,扭头一看,帮她叫喊的竟然是仇琼,她木然了。

  仇琼说:“你太累了,你歇一会,我帮你喊。”

  梅远赶紧说:“哪怎么行呀?这……这种事哪是你做的,你一叫喊,要是被人认出来了,传出去了,就无法收拾,那还不是大新闻呀!”

  “没事。”仇琼很平淡地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能做的事我就能做。”

  梅远看看仇琼,只见仇琼穿着一身蓝衣服,那身旧军装已不见了,和从前比确实有变化,显得平易近人多了。梅远定了一下神,对仇琼说:“我们不一样,你是不愁衣食的革命后代,至少在横江你的身份很特殊。我出生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市民家庭,生来就是一个小小老百姓,街头叫卖,寻求生计是正常之事。而你站在这里一叫喊,那不全市瞩目,世人皆惊啦!”

  仇琼说:“我不是已经叫喊了吗?一切正常呀!”

  梅远说:“行了,你别开玩笑了,你是横江的大小姐,不要闹得全城鼎沸!”

  说话间有人来买五香蚕豆,二人暂时停止了说话。

  客人走后,仇琼说:“梅医生,这阵子我在家里闷着没事,我反复想了很多的事,觉得这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越来越难理解,除了破坏力很强,并无真正的革命可言,怎么把对封建帝王的称颂,以及那些崇拜神鬼的方式,甚至法西斯的做法都用上了。我感到不知所以,感到空虚,经常检讨自己,原来我太无知,由于无知而格外的左,失去了主见。学校的复课看来就这么停下去了,我们的命运就像一颗青苗,被拔起来后就被抛下了。为秦永龙卖荸荠,我感受很多,收获也很多。由于我傻,还牵连了你们,欣喜的是我被当头击了一棒,变得清醒了一些。现在看到你又在卖五香豆,当街寻求生存,我很感动。我现在常想到你,平日你为什么看问题,看社会,都看得比我真实透彻,说出来的道理也和我不一样。因为我不知柴米贵,不知风雨寒,是妄想主义者。”

  梅远说:“你说的这些我都信,你不必想许多,人各有命运,我的命运是叫卖,你的命运是妄想,你就不要和我一起搀和了,世上的路有千条万条,每个人只能走一条。”

  仇琼想想梅远说的也是,但她还是说:“今天就不说了,今后你们有什么大一点的事情一定要喊上我,不要把我当外人,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看我的行动。”

  梅远点点头,说:“行,行,但你现在快走吧,已经耽误我的生意了!”

  “那好,我就走!”仇琼转过身,边走边叫喊着,“五香蚕豆,滚热的五香蚕豆——”

  到了六月份,学校停课已经一年多了。这天上午,梅远正在火车站附近卖五香蚕豆,突然看到秦永龙来了,彼此已经几个月不见,见了面感到格外亲热。

  秦永龙告诉梅远他是到学校领粮票和助学金的,还顺便带来了两个小冬瓜,在街上卖掉了,一共花的时间还不到十分钟,几乎是被人家一抢而去。

  梅远说:“现在城里是青黄不接,大家买不到蔬菜,冬瓜当然很好卖。你家里的冬瓜要是多的话,可以把它们都拿到市里来卖。”

  秦永龙说:“我家冬瓜不多,别人家有啊,现在乡下冬瓜正上市,多得吃不掉,想卖点钱买点油盐和针头线脑,在当地又没人买。”

  梅远说:“那好啊!我们几个人再合作呀!”

  说着,梅远和秦永龙就找到了艾问江、赵定凯、陈定春和仇琼,他们就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贩卖冬瓜的买卖。

  大家贩卖冬瓜的生意做得很起劲,一连干了二十多天,几乎天天都能赚到一点钱。突然,老天下起连阴雨来,秦永龙收了八百多斤冬瓜堆在家里,他家到市里有一条泥巴路,阴雨天不仅汽车不能开,人也没办法走。冬瓜堆在秦永龙的家里,一天没事,两天、三天问题也不大,到了第五天和第六天就淌水了,冬瓜开始腐烂。过了七八天,秦永龙家到横江市的道路才勉强能通行,这时候,八百多近冬瓜烂得只剩下两个好的,秦永龙赶快跑到市里向梅远等人通报情况,大家听了只能唉声叹气,只好认倒霉,前一阵子卖冬瓜赚的钱全赔了还不算,还亏了十几块钱,这对梅远等穷学生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让人着急的是,亏空出现在那些为他们提供冬瓜货源的农民身上,也就是说他们欠那些可怜的农民的钱。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狗没有打到,反而搭上了一根套狗绳。

  仇琼说:“这样吧,我回家找父母要点钱,把欠农民的钱付了。”

  陈定春说:“我也回家拿点钱来,能凑上个三块两块也是好的。”

  赵定凯说:“我也回家去拿一点钱来。”

  就这样仇琼和陈定春、赵定凯三人凑了十几块钱,交给秦永龙带到乡下去还欠农民的冬瓜钱。

  秦永龙在还农民冬瓜钱时,有的农民想托秦永龙帮着他们做点好事,能不能用他们家吃的刚刚收上来的新米到城里为他们换点粮票,因为他们没有粮票出门时饭店里就不卖饭给他们吃,而且也不能到商店里去买糕点等食品。秦永龙知道农民的这个困难,他答应帮着试试看。

  这天,秦永龙把几个农民交给他的六十斤新米带到了横江市,用新米跟城里的人换粮票。新米是城里人求之若渴的好东西,秦永龙背着米没走完两条巷就换完了,而且效益也不错,不要钱,一斤新米能换两斤半粮票,要钱的话,一斤新米可以换一斤粮票,一毛五分钱,比公家粮站的米还要贵两分钱一斤。

  秦永龙是下午进城的,他换完米已经快天黑了,就来到艾问江家借宿。二人晚上睡在床上闲谈时,秦永龙说到了替人家用新米换粮票的事,艾问江听了随口说了句“这倒又是一笔生意。”

  秦永龙经艾问江一说,倒真重视起来,他说:“这要是能成为生意倒是一件大好事,我们可以赚点钱,把卖冬瓜亏掉的那些钱补起来,不能叫仇琼他们吃亏呀!”

  艾问江一下就坐起来,说:“我们现在不睡了,我们找梅远他们商量去。”

  秦永龙说:“现在太晚了,明天去找他们也不迟。”

  艾问江说:“晚上人都在家里,好找,明天人出门了,不一定能找得齐。”

  几个同学到了一起以后,梅远一直因卖冬瓜亏钱的事心里感到愧疚,现在听说用新米换粮票能赚钱,她就积极怂恿抓紧干,她说:“这是好事,既能帮乡下人的忙,城里人也非常欢迎,我拿一百斤粮票出来,我们明天就开始做换新米的生意。”

  秦永龙说:“我可也以从家里先拿一百斤新米和五十斤粮票出来。”

  仇琼说:“我拿一百斤粮票。”

  艾问江说:“你们三个拿过冬瓜钱的人,什么也不要拿了,我拿两百斤粮票出来。”

  这样一来,梅远等人的新米生意做得比较大,每天都能交易三到五百斤新米,由秦永龙、艾问江、赵定凯三个男生负责运输,三个女生走街串巷进行串换,生意果然做得很顺手,效益也不错,不到十天的时间,就把卖冬瓜亏掉的那些钱补上了,一一归还了仇琼他们。

  一天中午,满头大汗的梅远正在一条深巷里进行串换着新米和粮票,两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把她抓住了,把她剩下来的几斤新米也没收了,声称他们是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说梅远触犯了三条大法,一是私买私卖粮食,破坏国家粮食统购统销;二是低价买高价卖,投机倒把;三是倒卖国家票证,非法牟利。他们强行要把梅远带走,梅远不走,他们说梅远要是不跟他们走,就叫警察来把她铐起来送去拘留,或者是直接逮捕。梅远只好忍气吞声地屈从了。

  梅远被带到一个地方,关进了一个房间,不想陈定春和仇琼也被关在那里。

  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当即对梅远等人分头进行了审讯,梅远和陈定春什么具体情况也没说,她们只一口咬定是给农村的亲戚换点粮票作为家用。

  仇琼从来没被人审讯过,她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所有情况,不但造成她们三人被关了起来,而且连艾问江、秦永龙、赵定凯也被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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