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日子就像广大人民群众的收入一样总是一成不变,每天早晨起来总得刷两分钟的牙以及煎几个鸡蛋。 自从老妈离开以后,我大概就充当了家里的保姆,我包办了几乎所有的家务。 “常叔”在这里度过了一夜,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警察到家里来把他拉走,要是这样的话我一定高兴极了,我就不用多煎那么多鸡蛋了。 “常叔”是个大胃口的人,他起来的时候看见我正在煎鸡蛋,于是毫无犹豫地向我要了几个。 我问他要多少。 “八个!”他这么回答。 他和老爸的这桩生意已经做完了,他必须像往常一样在小城里消失一段时间,记得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是两个月前。 如你所知,我对他的来去毫不在意,我只希望他尽快从我的身边滚蛋。但是他一直缠着我,还对我说了好多话。他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锅豆子,只有坏的才能浮起来。”他看了看我,立刻就做出判断,他说:“你很有坏人的潜质。” “去你娘的,老子本来就有坏人的潜质。”当时我这么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好孩子,至少现在应该是。 他陪同我到1999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简直滑得像只老鼠,一转眼就不见了,要是用幽灵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学校里,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勤奋好学,或者想在其他同学面前表明“我是最早的”,我只是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而已。 当然,我并不是最早的,当我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人了。他们的眼光都齐刷刷地望着我——对了,就如同一只长着犬牙的山羊凶狠地走进了教室而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一样。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人们都像策划一场阴谋一样地在讲台周围聚集着,悄无声息,暗藏杀机。 站在讲台上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我曾经深爱的语文吴老师,然而他现在的眼光也是充满杀机的,就像“杀鸡儆猴”的“杀鸡”一样。而我也从长着犬牙的凶狠的山羊变成了“儆猴”的“鸡”。 我毫不理会他们,就像我不理会我老爸的生意一样。 然而他们的眼光都盯着我,仿佛我的背上被画了一只乌龟一样。然而吴老师已经被作文本上的乌龟气过一次了,即使再望见一只大抵也不会气成这样。 当我再次被“邀请”进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我终于知道缘由了。 这次进校长办公室我并没有心惊胆战,校长也没有罚我把鼻子贴在镜子上。相反,他对我大概就像对他的情人一样的具有好感。 他让我坐在办公室的一张椅子上,还在我的面前放了一杯茶水,但是我不敢喝,因为校长并没有告诉我那是给我的。此时吴老师就立在我的一旁,他的眼里放着火光,就像牛老是顶不到斗牛士一样的窝火。 吴老师没有去上课,所以同学们也不用傻傻地呆在教室里,都跟出来瞧热闹来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校长办公室的大门逢里就齐齐地列了一列人头,都好奇地往里看。 校长在他面前的纸上写了半天,半天后结果终于出来了,我略略一望,只见“同意”两个大字。 只写了两个字是让我很失望的,就像自家的老婆怀了二十个月的孕,最后只生下一个孩子似的。 吴老师一望,就如同临危受命,委以大任一般,眼泪花子暗暗流了几秒钟。 你应该知道这个“同意”并不是一般的同意,这是同意退学处理的“同意”。 对于这个“同意”我是毫无异议的,就像我对老爸兼职卖药粉一样地毫无异议。 我重新回到了教室里,没有丝毫的异样。 此时同学们幸灾乐祸的表情已经完全从脸上抹去了,或许在他们幼小的生命里尚且还没有见过受到过如此灾难的孩子。此时,在他们的眼里我果然不是一只羊了,而确凿是一只鸡。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里面有很多玩具,都是自己上课的时候用纸折出来了。有纸飞机和纸风车,它们都是专门用来扎老师的头发和后背用的。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残留的纸屑,它们是郝阿福还对我有好感的时候写给我的。我讨厌玩弹珠,所以桌箱里一颗玻璃珠也没有。没有弹珠大概是让其他同学不可思议的,或许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是个大人,不是玩弹珠的年龄了。 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些同学就围过来问我:“王若西,你怎么敢拿吴老师的东西呢!你难道不知道那东西是他的情人留下的?就因为东西被发现了,他媳妇还跟他闹离婚呢,而且你还在他的备课本上写‘王若西到此一游’,你这不是……” 虽然他们似乎在同情我,但我依然不理会他们。 我原以为只有县长才能找情人的,就如找薛大美一样,现在听闻语文老师也找起情人来了,直感慨人民群众的生活幸福指数又提高了。 忽然,一群家伙从人群中间挤进来了,人们为他让开了一条小道。他不是别人,正是薛小虎,正是在吴老师备课本上写下“王若西到此一游”的人,我想除了他外没有人会想到如此高明的手法。 我明明知道是薛小虎一伙偷走了吴老师的东西诬陷我,但是我一点平反的念头都没有,因为大抵这个地方早已不是我想停留的地方了。 薛小虎朝我走过来,然后用他那颗宽大的脑袋摆在我的面前。你也许知道,就如同瓜农把一颗西瓜挂在了顾客面前推销一样。 他边讽刺边笑,笑容就像是一个乞丐得到了别人的恩赐一样。 我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一点挂念也没有。 这个学校是我生活了六年的学校,但此时此刻除了身后薛小虎心满意足的笑声以外,一切我都望得淡然了,就像做了一个比较长的梦而已。 我出了校门,然后便朝那条破败的小路去了。 一想到和学校没有了瓜葛,我的心情愉快极了,走起路来飞快得就像只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