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文提笔第一句，亲爱的朋友，假如你是一个老师，你最怕你的学生怎么做？是打架、逃学、不交作业，还是其他。说了你可能都不信，我最怕的是学生给我借钱。 有句话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是我的那帮学生呀，我教他们一个学期才混熟呢？他们就弄得我狼狈不堪。一开始，有学生给我借钱，我还是比较相信他们的，不管男生女生，不管成绩好坏，说借多少我就借多少，一点也不含糊。可是渐渐我就发现，有的学生时间一长就不还钱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小圆脸的男同学，他明明跑到我住那里向我借了十元钱的，不仅不还我的钱，见到我还远远地笑，很大方的走开去，每次都这样。 （二） 开学了，我在班上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借钱的问题，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很严肃地说：“上学期有同学给我提建议说，哪个同学借钱借多少都得用笔记下来。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我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有的同学很不自觉，借钱不想还，特别是方大心同学。所以这个学期，借钱可以借，但是……”我故意停顿以表示强调：“每个人不能借超过十元，借多了一是我没这么多钱借你们，二是我不知道你们借了钱干嘛去？还有，考试没及格的同学考及格了再说。” （三） 我不是不关心他们了，不是的，爱学生是老师的天职。可是爱不能变成溺爱，成绩不好的有些同学会去街上打台球，打老虎机，我真的担心我借钱给他们害了他们。也正好让他们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去。 下课的时候，天阴转过来了，天气也像我的心情，让人难懂起来。我刚走到楼下，有个男生叫我：“尚老师，尚老师……”我转身看到叫我的正是方大心，他今天变得有点扭扭捏捏，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了，话却没有离题，他说：“老师，我还要给你借钱……”我盯着他看，再问他一遍：“刚刚我怎么说来着？”方大心赶忙道歉：“对不……起。老师，我一定会还的，下个星期。” 我看到他这副模样，心软了一下，就说：“你还要借钱做什么？”方大心低头看着地下，就像地下有颗糖，一只手开始挠头，他居然说：“我妈让我给他缴话费。可是钱被我装掉了。”我是不大相信他的话了，但觉得老师还是应该对学生多点信任，就掏了钱给他。 我看着消失在雾色里的那个身影，对自己说：“再不知道好歹的人，都应该能明白了。” (四) 可是很遗憾，一个星期过去了，再一个星期过去了，方大心还是没还我的钱，有同学就私底下跟我说：“老师，是你心太软了。”我在心里承认，有个吊儿郎当的男生还笑：“老师你领工资的人，十几一二十块钱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去。”这话方大心也听到了，他还是那样，在座位上，欠了别人钱却笑得心安理得。 我看他的样子就有点冒火，上课的时候我借题发挥说：“尚老师在同学们面前，还就抠了，还就要斤斤计较了。方大心同学，还有班上每个同学都记清楚：做人要懂得感恩，要守信用。不要别人借你钱你不还还理所当然得很。我们的语文其实不仅只是考试，还要学会怎么去做人。” 为了杀鸡警犬，我把方大心同学喊起来，让他站几节课，告诉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为人更不能忘恩负义！ （五） 还好，我是个对钱不是很上心的人，有时候人家还钱了已经记不得曾经给自己借的是多少钱。 方大心同学虽然在钱这个问题上令我很纠结，但还有一点安慰的是：方大心的语文有点进步了，作业从做哪里都不知道，甚至交个空本子应付我，到可以打中或者良了。 捐资助学都要有，何况我只是几十块钱收不回来呢？我自我安慰地想。 （六） 可是安慰终归是安慰，遇到了厚脸皮的人你就知道其实做自我安慰式的阿Q也很难。 这不，我遇上了，方大心这次是先打了我的电话，我在电话里虽判断出来是他，也没料到还是借钱这档子事儿。 我刚从住的地方出来，到楼下，看到他一个人站在楼下。今天又是浓雾天气，真是个多雾的地方，下着冷雨。 方大心差不多把脖子都缩到衣领里去了，借钱的时候他又是这副模样，他不知道是冷了还是害怕，声音有些颤抖，说：“尚老师，你有钱没有？我这个星期没回家，没生活费了……”借钱借多了，他都明白了不说下去我就能明白。 我这次是真不愿意了，说：“方大心同学，你应该知道我是有原则的，事不过三。你知道什么意思吧？你自己想想，这是多少次了？”我看着他，他沉默，却没走，终于他又说：“尚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会还你的，一定！”我已经不相信他了，但是我也许就是个心软的人吧，我还是掏出了十元钱，这次没忘了警告他说：“如果让我知道你给我借钱去做不该做的事。你这书就不用读了。” 方大心接了钱，嘴里说了两个“是”，就去教室了。 （七） 这天，跟平常一样，我走进教室，今天教室里有点乱，我吼了一声：“现在还是春天没看到蚊子。可是钟声响了，你们耳朵干嘛去了？”同学们才安静下来，有个女同学还举了一只手，喊了一句：“给我看嘛？”我就很严厉的说：“看什么西洋镜下课了再看。”女同学才安静下来，这时科代表拿了一本又大又厚的书上讲台来，跟我说：“老师，送给你的。”我看到是一本卖价二十九块多一点的那种厚厚的书，书上面有几个大字：再苦也要笑一笑。 我问怎么回事？科代表示意我看教室里往常方大心坐的位子，那个位子是空的。 我问：“方大心呢？请假了？”科代表提醒我：“尚老师，书里面有封信，方大心写给你的。” 我翻出来了，看到一张作文纸上写满了字，字虽不好却很认真的字，我读。 读着鼻子酸了一下，纸上的字开始有点模糊：“尚老师，从你教我们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对我们很负责，因为我的作业本上哪个有错你都画出来了，还写评语鼓励我们。你不知道吧？我们小学的语文老师换了三个，没有一个像你一样对我们负责，我就想你一定很累。我用你的钱自作主张给你买了这本再苦也要笑一笑送给你，希望你开心健康。我不能读书了，我爸爸前天在街上打临工被刚金亚伤了，更不准我读书，妈妈早就跑了，她不是我妈了。尚老师，我已不再是小孩子，” 亲爱的朋友，上面这段话在该用书名号的地方没用，“钢筋”和“压”是错的，以及最后的一句应该是省略号可是用了逗号。因为写这些字的还是个初一年级的孩子，一个欠债不还却足够让人铭记的孩子。 作者：北堂一笑
